毓坤一怔冯贞也顿住了。

蓝轩望着她的目光却很坚决毓坤知道她若不答应,恐怕他更起疑心,想了想道:“也好。”

她总要做出个姿态来给他看她并没有什么事瞒着他。若她那几位伴读当真有什么事要讲她自可以安排别的时间再召见。

见她发了话冯贞捧着浮尘去了,不消半刻便将沈谢陆三人带了来。走在最前面的是谢意,面上表情很是迫切一迈入正厅便要跪下行礼却见望见蓝轩那一刻猛然立住。

见他不动,沈峥蹙眉从他身后走出来,望见蓝轩,表情也是一凛。走在最后的是陆英像是猜到了什么他神情平静面色却发沉。

一旁的冯贞轻轻咳了声,谢意第一个反应过来带头下跪道:“叩见陛下。”在他身后沈峥与陆英也跟着跪了下去毓坤道:“免礼。”

原本此次来三人各有正事要说然见蓝轩在却不好开口。

见谢意神色迟疑,毓坤道:“无妨,都是自己人。”

听了这话,陆英眸色蓦然而深。谢意虽听得出毓坤言语中的意味,是叫他们斟酌着开口的意思,怕是今日留蓝轩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仍旧觉得身后陆英的目光锐利了些。

微一沉吟,谢意将原本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只跪下道:“臣今日来请陛下的安,见陛下御体无恙也就放心了。”说罢叩首。

沈峥自然也明白情势,同谢意一般再拜告退,只有陆英仍旧站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案几上。

那上面正有两个蓝釉碗。一个盛着银耳羹,另一个却是空的。

见他动也不动,谢意不由猛使眼色,陆英却似没看到般,只望着毓坤道:“臣有要事,禀告陛下。”

他语气很严肃,意味也很明显,是要毓坤屏退旁人的意思。一旁的蓝轩听了这话,没有任何表示,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

气氛很是僵持,毓坤顿了顿,沉声道:“朕乏了,若不是急事,就过两日再说。”

说罢她转身向内走,这是让两人都退下的意思。

冯贞自然会意,望着蓝轩道:“蓝掌印请。”

说罢又走到陆英面前道:“陆公子请。”

见陆英不动,蓝轩一笑,径自走了出去。

冯贞再次道:“陆公子,请罢。”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陆英忽然明白了,随他向外走,果然,待到了慈庆门外的金水桥畔,见蓝轩已向西面的中左门走,那是回乾清宫的路。冯贞方松了口气,又带着陆英回到了东宫。

这一次,冯贞直接引他去了东书房,果然毓坤已在那等着他。

待到当真只有两人时,陆英倒不知说什么好。

自得知大行皇帝驾崩于西苑,虽第二日便有遗诏颁布,太子即位。他却如在火上炙烤。一点儿内情都不得而知,甚至连宫门也进不去,第一次,他如此深切地感到无力,从心底痛恨起先前无所作为的时日。一连七日,他都没有好好阖过眼,闭目便是血淋淋的场景,虽然知道大局已定,不会有大碍,仍旧心中急躁。

这可当真不像是他了。

直到今日,过了头七,终于可以递牌子入宫,真正见到毓坤,他心中的焦虑稍缓。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陆英一点也不愿意移开,只觉她清减了许多,气质也变了,仿佛在七日间脱胎换骨,有了少年君王的轮廓。

见陆英深深望着自己,毓坤不由道:“怎么?”

她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看得出这几日已精疲力竭,陆英心中一痛,蓦然抬起眸子。

这七日间,他经历了什么,他自然不会说,但却迫切地想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似知他所想,毓坤淡淡道:“都过去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七日之前,她仍旧觉得恍惚,好似一个梦。但她知道,一切都真实发生过,只是她不能说,即便是对着陆英。

轻轻的一句话,忽然令陆英明白,这七日中无论她曾遇到什么事,他都无从参与,无法分担,心中更有说不出的滋味。

然陆英也知道,现下并不该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时间宝贵。他没有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毓坤。

毓坤翻开,发觉上面皆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很有些眼熟。她忽然记起,就在安国公府,她去西苑之前,陆英也给她看过一张纸,上面便是这册子的雏形。”

陆英道:“这上面所载数十人,皆是臣从各方面考量选出的可造之才,又皆忠心于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陛下不妨甄选启用。”

毓坤一怔,认真翻阅,发觉每个人名旁边,还有对应的官职家世,甚至于性格。

陆循为相十载,门生故吏遍天下,最不缺的便是人脉,想来陆英定是借用了这势力,才能挑选出这些人来,又将一应背景也打听得清楚。

这当真来的及时,弥补了她现在的短板,然而这其中的艰难,他却一句也没有对她提起。

见她紧紧握着那本册子,陆英道:“不过现在兴许,用处没那么大了。”

毓坤一怔,陆英郑重道:“等上一年半载,臣到陛下身边,便用不上这个了。”

即便是科举取了进士,也需要到翰林院两年,朝考散馆后方授予官职,只有资质卓越者才可提前。所以从秋闱开始,到真正入仕,常人需要差不多三年,听他语气笃定,毓坤心中一热道:“朕等着你。”

陆英道:“那便,一言为定。”

此时天色已晚,陆英知道她仍旧需到乾清宫守灵,办完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虽有许多话要说,却只能强压于心,道了告退。毓坤命冯贞送他出门。

将陆英引到慈庆宫外,冯贞唤过宫门接引的内侍带他出宫,便回去准备,皇帝起驾乾清宫事宜。

步履轻盈地出了慈庆宫外第一道门,陆英不经意抬眸,蓦然放缓了步伐。

高扬的歇山檐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蓝轩。

望见他,蓝轩似乎没有一点惊讶,面上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了然。

不知他在廊上站了多久,望见他来,他便走了下来,与他反向而行,正是向东宫的方向。

见了他,陆英一顿,彻底停了下来,身边的内侍却催促道:“还请公子快些走,外臣不得留宿宫中,到了酉时,宫门便要下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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