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几人无人言语,沉默蔓延开去,日已至西边天空,金光穿透绿纱,窗牗的影画在地上,发光的细尘悠闲飞舞。
“咳咳!”床上的人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尘埃颤抖,林恬穆坐下来,见他紫色的血脉从衣襟下的脖子爬上脸,嘴唇乌紫,眉心凝一团黑气。他拼命地咳嗽,突然睁开眼睛,侧过身来,一口血吐在地上,他又重重跌回去,浑身抽出,眼睛又闭起来。
林恬穆急忙唤道:“淡古!淡古!”
变故突生,徐长生见地上一滩乌血,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往江慎口中塞了一颗丹丸,运气逼出江慎体中之毒,紫色血脉渐渐褪下去,徐长生取出他口中发黑的丹丸。抓住江慎的手,半晌,他担忧地说:“毒气又开始复生,我以自己的气护住江师兄心脉,这并非长久之计,若一个月内江师兄体内之毒不能根除,神仙难救。”
“看来要尽快带淡古出发去找人。”聂流徽抬头看林恬穆,说:“师父有何想法?”
林恬穆伸手擦去江慎唇边的血,他道:“带淡古出发吧。”
“月郎,你的时间足够再去找人吗?”百宜娇摇着团扇,提醒道。
“艳姿妖蛊的消息,断不可让太多人知晓。如此,我若不去,谁去呢。”林恬穆为江慎掖好被子,他站起来,苍白的脸渡上金光,俯首低眉,看似柔雅和善,实则呢,平静的海深沉,又有何人能探到底。
“月郎若是选择去找那人,不必掺和到最为危险的事情中,奴家自然是喜闻乐见的。”百宜娇笑道:“怕只怕,月郎日后会后悔。”
“……”林恬穆负手于身后。
“师父,山中寻人,人多未必不好,未必好,不妨让弟子带淡古向山中寻访医生。”聂流徽请示说。
林恬穆道:“不妥。”
聂流徽道:“师父放心,弟子必然想方设法寻到名医,救治淡古。”
林恬穆摇头道:“非也,你要回流景扬辉坪。”
他的话一出,百宜娇的目光转过来,聂流徽一愣,林恬穆却不细说。
此时,常秉荣往前一步,目光看向林恬穆,道:“我去。。”
林恬穆正要点头,聂流徽手握成拳,他出声道:“若师父之意是这样,淡易与淡晴就不可离开师父。”
常秉荣与徐长生同时朝聂流徽看去,却见向来平和的他一脸紧张,如临大敌。
夏栖羽在一旁听得头大,说来说去,他们几个人都有任务在身,谁都不能为江淡古分身。无隅宗每个人都面临两个选择,江淡古,和另一件不为人知的事,而显然,江淡古的重要性,远不及另一件事。但放弃江淡古,显然良心那道谁都跨不过去,只好僵持着。
夏栖羽没有什么选择,危急之时,是江淡古救了他,不然如今躺在床上的人……不对,根本就不会有人管他,他大概是会中毒,然后死在那片树林里,被毒虫啃噬躯体,直至变为一副无人问寻的白骨。
他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人费心牵挂也不牵挂任何无关的人和事的可怜男人,也因此,江淡古推他那一把,他将永远铭记于心。而江淡古,“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他还有牵挂的人和事,他应该活着。江淡古因救他才中的毒,该他还的,他要还。
或者应该说,知道江淡古还有生的机会,他很欢喜,还有挽回的余地。
“林师叔,我去吧。”夏栖羽道。
几人看向他,林恬穆含笑道:“夏少侠好心,贫道心领。然淡古是无隅宗弟子,怎可让夏少侠劳神费心。”
夏栖羽沉声道:“江淡古是因为救我才会中毒,这份恩情,我拼死也会还上,林师叔只管放心。而且,林师叔是被人追杀的对象,带着江淡古,谁知道还会遇上什么样的杀手……”
“栖羽兄!”聂流徽突然出声道,语气加重,带几分威胁的意味。
夏栖羽噤声,片刻后他道:“对不住林师叔,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所言之意,横云是杀林恬穆而来,江慎因此才受伤,过错落在林恬穆身上,聂流徽尊敬师长,自然无法容忍这番言语。林恬穆岂能听不出这刺耳之语,他回头去看江床上江慎,的确是他的过错,若非他要借用江慎的本事,怎会带江慎离开无隅宗,分明知晓他命数模糊,,又知此途危机四伏,还是选择冒此风险,何尝不是私心作祟呢。说是他的过错,并无不对。
“夏少侠所言极是。”林恬穆回头来。
“师父。”
聂流徽看着林恬穆走向夏栖羽,离夏栖羽几步之遥,他停下来,直直看着夏栖羽。夏栖羽被他看得发毛,他心道:莫非故意刺激林恬穆的话说得太重了?林恬穆提起下裳,突然单膝跪下,在场的人皆是一惊,百宜娇身形一闪,便至林恬穆身边,欲扶他起身,却被林恬穆伸手制止。
“夏少侠,林某事务缠身,淡古之事,竟是无法脱生,林某愧为师长。只能将淡古托付给你,请务必带淡古寻觅良医,救淡古一命。此情义,林某誓当回报。”林恬穆低下头。
果然刺激得太过了!夏栖羽急忙把林恬穆扶起来,道:“林师叔,人在江湖,恩义情仇分得明明白白,江淡古救我一命,这份恩情,我自然是要还。林师叔愿给这个机会,我才应该要谢你才是。”
聂流徽带着徐长生与常秉荣走过来,站在林恬穆身后,亦单膝跪下。聂流徽抬头对夏栖羽道:“栖羽兄,师父即做此委托,我等亦无怨言。淡古性命便托付给你,来日再见,长善必将栖羽兄奉为聂家座上贵宾。”
反之,若人没救回来,聂家不择手段也要砍死你!夏栖羽听懂他弦外之意,他将人扶起来,再次承诺会带江淡古找到花欲燃诊治。
男子站在楼上,摇着扇子,抬头看浮云变化。脖子仰酸了,他低头俯视大地。客栈后院有一株歪着脖子的老桃树,正值夏日,绿叶成阴,密叶中,偶尔露出指甲盖大的毛茸茸小桃儿。树下有个小丫头,趴在树下的石桌上捣鼓什么。
他晃了晃扇子,走下楼去,站在小丫头身后。只见她手边放几支凤仙花和布条,不知从哪里翻找来一个小石臼,手握着石杵,在里边嚯嚯嚯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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