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点头,笑了笑:“还是娘心疼我。”

说完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谢氏在旁看着他吃饭,紧绷的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以后我每日都来给你送饭,这样你阿兄就不能给你下毒了。”

谢晋摇头:“您隔三差五来一趟就行,别来的太勤了,不然被阿兄发现了反而麻烦。”

谢氏想想也是,面色又忧愁起来,担心谢晋日久天长的吃这样的饭菜,将来就算停下来不吃了,对身子造成的影响也挽回不了了。

她这么想着,一只手就隔着衣袖摸了摸那个已经收好的纸包,渐渐出神,直到谢晋吃完饭唤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不再吃点了吗?”

谢氏看着还剩了不少的饭菜问道。

谢晋摇头:“吃不下了,今日已经是我这些日子吃的最多的一回了。”

谢氏听了越发心疼,但也知道他身子不好不能逼着他吃,便将那些碗碟都收了回去,起身道:“那娘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谢晋也跟着起身:“儿子送您。”

说是送,其实也就是送到门口,因为连城现在还没对外人说明他的存在,不能让人看到他。

两人不敢当着门口侍卫的面说什么,谢氏出去后便只摆了摆手:“回去吧。”

谢晋点头,两个乌青眼圈在昏暗的房中原本还不太明显,在门口被日光一照,更显得整个人憔悴不堪。

他坚持目送谢氏离开之后才转身回屋,视线不经意间与一个侍卫相撞,吓得缩了缩脖子,觉得心中的意图好似被发现了一般,赶忙三两步回到了内室。

回去后他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刚才跟母亲说的话应该没人听见。

齐渊给他安排的这座宫殿很大,关起门来在里面小声说话,就算外面的人耳力再好也绝不可能听见的。

他心头微松,走到铜镜前站了许久。

镜子里的人与如今已经彻底掌控了南燕,不日即将举办登基大典的那位陛下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脊背稍稍有些弯曲,平日里总爱含着肩,所以身姿和细微的神态上看上去略有不同罢了。

谢晋对着镜中的自己站直了身子,按照齐泽之前让人教给他的那些,摆出了齐渊该有的神态。

他本就生的好看,又穿着锦衣华服,些许改变之后便有了富家公子的贵态,不说话的时候与齐渊已经有五六分相似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但他可以变成他!

舒妃之前跟他说过,大梁有户勋贵世家的姊妹俩长得十分相似,姐姐原本与一名门望族的公子订了亲,但还未成婚便不幸过世了。

那勋贵世家不愿舍弃这门好婚事,便李代桃僵,让妹妹嫁了过去。

妹妹嫁去后许久那公子都没发现她不是原来那位未婚妻,后来虽无意知晓了,但已经与她育有一子,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他和齐渊长的那么相似,只要努力模仿,一定也能取代他。

就算将来被发现,齐泽等人都已经死了,齐渊也已经死了,他的那些旧部除了他还能选择谁呢?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他们也会捏着鼻子认了,最多是心生不甘想将他架空做个傀儡皇帝。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就算当傀儡谢晋也是愿意的。

做傀儡好歹还有翻身的机会,总好过眼下就被人杀了。

谢晋是真的一点都不相信齐渊会放过他的,这宫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凶狠,没有谁真的在意什么血脉亲情。

他跟那位兄长从小分离,半点情分都没有,他又怎么会真的善待他呢?

所以,与其等着对方大发慈悲,不如先下手为强。

换做以前谢晋自然是不敢的,但现在齐泽他们已经被齐渊除掉了,只要齐渊也死了,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想到这些,谢晋对着镜子渐渐扯开了嘴角,无声大笑,仿佛自己已经坐上了皇位似的。

他这些日子身形消瘦了不少,眼底还挂着两个青色眼圈,此时自己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露出这副模样,显得诡异而又疯癫。

季云婉若是看见了,定会觉得自己当初说的没错。

就算是再胆小的人,当诱惑足够大的时候,也会心生妄念。

而这样的人一旦动了心思,甚至可能会比任何人都疯狂。

…………………………

“母后,您怎么来了?”

连城听到通传,惊喜地迎了出去。

他刚刚举办完登基大典,在宫人的服侍下除去了繁琐的衣冠,换上了常服。

常服虽没有冕服那般隆重,但也十分精致,是宫中手最巧的绣娘为他量身缝制的,衬得他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可谓是南燕开国以来最俊朗的皇帝。

他之前跟宫人说过,只要他不是在与官员议事,不管什么时候太后来了都不得阻拦,所以谢氏一路顺顺当当地来到了他面前,直到门口时才有下人通禀了一声。

她看了看他身上简单却又不失华贵的衣裳,视线在那巧夺天工的绣纹上停留片刻,道:“我想着那么一大串繁琐的礼仪下来,你一定累坏了,就亲手准备了些吃食过来,给你垫垫肚子。”

连城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般咧嘴一笑,将那食盒从他手中接了过去。

“朕正好饿了,想让人准备膳食呢,您就来了,果然是知子莫若母。”

谢氏也跟着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不大自然。

她随着连城一起进了屋,在桌边坐了下来,看他满心欢喜的亲手将那些吃食一盘一盘端出来,边端边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到母后做的饭呢。”

声音里的愉悦和满足半点不似作假。

谢氏带来的其实就是些很普通的菜式,虽说她手艺还算不错,但也比不得宫里的御厨,对于见惯了美味珍馐的连城来说定然不算什么,没想到他却如此惊喜。

她眸光低垂,两手在膝前紧张地交叠在一起,不敢再看他。

连城将饭菜摆好后拿起了筷子,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称赞她手艺好。

谢氏只是笑笑不说话,他在她面前也没讲究什么仪态,鼓着腮帮子道:“母后你也吃啊,这么多呢,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谢氏点点头,吃了两口又停下来,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几次三番之后,她才终于鼓足勇气出声:“陛下,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连城包着满嘴饭菜道:“您说。”

谢氏却看了看周围:“不……不方便。”

意思很明显,是让他将周围伺候的宫人都遣退出去。

连城执筷的手顿了顿,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但最后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将下人遣退了。

谢氏这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别的事,我就是……就是想叫上晋儿过来一起吃个饭。”

说完又赶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咱们母子三人如今虽都在宫里,却从未一起聚过,正好今日我做的菜多,不如……不如叫他也过来坐坐。”

“你若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脸,就让他遮面过来,他向来懂事,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连城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就在谢氏以为他不会答应,今日这件事是办不成了的时候,却听他道:“好,那朕现在就让人去将四弟接来,顺便再备副碗筷。”

谢氏一喜,心底深深地松了口气,等谢晋过来后就拉着他在桌边坐了下来,甚至忘了如今连城已登基为帝,谢晋即便是他的亲兄弟,也应该给他行礼才是。

连城倒也没在意,温声笑道:“母后说叫你一起来吃饭,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快吃吧,不然待会就凉了。”

谢晋对连城这个兄长又羡又妒,更多的则是惧怕,闻言缩着脖子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吃了几口饭菜。

席间一时无声,连城始终闷头吃饭,谢晋则趁机偷偷给谢氏使了个眼色。

谢氏明白他的意思,却一直没敢动手,直到连城自己伸手盛汤的时候,谢晋在桌下推了她一下,她才忙站了起来,道:“阿渊,我给你盛吧。”

连城笑道:“不用,母后,朕自己来就好。”

“我来我来,”谢氏道,“我……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呢,就让我来吧。”

说着硬将他的碗拿了过去,站起来给他盛汤。

谢晋从进屋后就没怎么说话,这时开口道:“阿兄,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连城转头,视线从汤碗上离开。

谢晋强忍着不用眼角余光去看谢氏的方向,问了几句关于未来封地的事。

连城一一答了,等谢氏盛好汤后接了过来。

谢氏把碗递过去的时候手都在抖,极力克制着才没把汤洒了。

连城的日常饮食管理的太严格了,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谢氏就算亲自下厨,也只能用膳房里备好的食材,连器皿也是。

而且饭菜做好后还会有人试吃,要等试吃的小太监没事,才能端到连城面前来,端来的过程中还一路都有人跟随,谢氏是动不了手脚的。

所以她只能等饭菜上了桌再动手。

她事先将那纸包里的药粉倒出来,用一块小小的油布包裹着缝在了衣袖里,只要盛汤的时候往碗里抖一抖就行。

如今药粉已经倒进去了,只等连城把汤喝了,他们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可连城接过汤碗之后并没有立刻就喝,而是站起来道:“这么好的汤,我一个人喝可惜了。”

说着给他们也一人盛了一碗,给谢晋那碗递给他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些到他身上,惊得谢氏立刻站了起来,掏出帕子将他身上污渍擦了,边擦边道:“没事吧晋儿,烫着没?”

连城也赶忙将手中的碗放下,关切道:“没事吧?朕不是有意的。”

这汤已经放了一会,不怎么烫了,只是温热而已,谢晋自然无碍,只是心里不大高兴。

可即便不高兴,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陪着笑脸道:“没事没事,母后你别大惊小怪。”

谢氏神情不悦,却也不敢发作,扶着桌角坐了回去,等看到连城端起汤碗的时候,心头又倏地一紧。

连城喝完汤之后又将谢氏的厨艺夸赞了一番,夸完转头对谢晋道:“四弟你尝尝。”

谢晋从小吃谢氏做的饭长大的,怎会不知她做的汤是什么味道?

但连城既然说了,他哪敢不应,忙端起碗将里面的汤全都喝干净了。

他交给谢氏的那包毒药并不会让人服下后立刻就毒发身亡,而是会在两刻钟内让人觉得头晕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仿若醉酒一般。

这症状持续约莫三四个时辰后毒性才会彻底发作,使服药之人一夜暴毙。

等待会连城毒发了,他就与他互换身份,自己留在这里,让人把他带回那座宫殿去。

他想的很好,心里甚至已经暗暗开始得意,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开始头晕,而连城则始终神志清醒,半点没有眩晕的迹象。

谢晋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刚才饮了酒的缘故,可头晕的症状却越来越明显,舌头也渐渐有些麻木,他甚至觉得自己开始眼花,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

谢氏也在心惊胆战地等着连城毒发,等来等去没等到他晕过去,倒是她一手带大的谢晋忽然栽倒在桌上。

谢氏一惊,忙将他扶起来:“晋儿,晋儿!你怎么了?”

谢晋已经说不出话,只有眼珠无力地转了转,看向桌上那两个空了的汤碗。

谢氏回过神来,想到什么,猛然抬头。

“你把汤换了!”

连城目光淡淡地看着她,眼里再没了之前的孺慕之情,语气淡漠冰冷。

“母后,都是您亲手做的汤,哪碗有什么区别呢?”

谢氏浑身一僵,哑然站在原地。

还是没写完明天开新章吧省的大家来回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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