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水,又称明江,流淌在南川无数峰峦之间的一条激流。

淇水也是南邕江上游最主要的支流,河道狭窄,水流湍急。

淇水奔流到大王滩,拐了个湾,向东流去,河水因此在大王滩淤积出一片平滩,水流变得平缓,是淇水上游数百里内为数不多的渡口之一。

大王滩地势开阔,四周林树繁茂,雪霁白雪压松林更显苍翠。

河滩卵石堆积,怪石嶙峋,中间为层叠的黝黑青石铺就的栈桥码头,栈桥尽头,正停着一艘大船。

大船高丈许,长七、八丈,高高的桅杆上,一面褐红色旗子,迎风招展,上书两个大字“通和”。

“到了。”沈为庸惊喜道,“这是咱们商号的船!”

汹涌的河水,浊浪拍岸,雷少轩心情跌宕起伏。

黝黑的大船,将载着自己,又开始另一段人生旅途,只是雷少轩再没有了彷徨和恐惧,看着众人忙碌,将货物搬上船,倒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此乃我商号最大的船只,在北魏商队中也是赫赫有名!”沈为庸颇有些得意,道:“雷少爷,船大平稳,哪怕初次坐船之人,也不易感到颠簸晕船。”

“贵商号竟然有如此实力!”马少腾也有些惊叹。

“通和商号行达天下,到处都有分号,只是大多在北魏境内,行走茶马古道时日尚短。行商茶马古道的商号甚多,他们经营已久,若想在众多商号中脱颖而出,须另辟蹊径,这才有我等在冬末春初,其他商号不走之时行走茶马古道。”

“如此大船,是否平日也是没有的?”雷少轩想了想问道。

沈为庸点点头:“然也。既然另辟蹊径,必然倾力为之,商号为保证行程顺利,专门派出大船,往日都是与其他商队共用商船。”

窥斑见豹,由此可知通和商号为何能成为有名的商号。

为争先,普通处,能辟蹊径行险处,聚实力保障之。

雷少轩想起一句话:世上之事,无随便便能成功者。雷少轩对此一直并未在意,说到底,未经世事,哪知世事艰难,所谓是非经过不知难。

船缓缓行出,随着水流而下,越来越快。

雷少轩病重体虚,特意安置于一间小房内。小房密闭,开小窗也无风吹入,窗外风景,却能一览无遗。囚犯和军士大多只能留在甲板上,忍受着寒风刺骨。

两岸石山群峰林立,重岩叠嶂,峭壁嶙峋,绵延不绝。已是初春天气,虽有小雪,山上却已经冬雪初融,露出青翠松竹,青白相间,风景如画。

淇水湍急,浩浩汤汤,向东奔流,一叶孤舟,飘于河面。

奔流出几十里,风雪已晴,两岸风景更加美丽。黑岩白水,悬崖叠崿,树木峥嵘,时见鹰唳长空,猿啸孤峰,声彻空谷,千转不绝。

雷少轩不由心胸激荡,豪情顿生,脸上微红,见状,胡友德看着雷少轩说道:“少爷?”。

雷少轩奇怪地看着胡友德,道:“什么事?胡叔。”

“你昏迷之时,为一道士所救。”胡友德欲言又止。

胡友德小心翼翼地看着雷少轩,道:“道长曾说,你昏迷不醒,是因为自己不愿意醒。”

“我为何不愿意醒?”雷少轩奇怪地问。

“他说、他说”

胡友德有些焦急,迟疑地看了一眼雷少轩,看到雷少轩奇怪的样子,一咬牙道:“他说你看不到希望,不愿意受苦,你想死,不愿意醒来。”

“啊”雷少轩有些奇怪,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怎么会想死?我发疯了?”

“不想死就好,不想死就好。”胡友德舒了口气,认真道,“少爷,前途虽然艰难,生死莫测,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万不可想不开。”

“不会的,沿途看到那么多死人,想死太容易了,活着才难。”雷少轩道。

沈为庸在旁边,看着雷少轩道:“雷少爷,别怪老朽啰嗦,你说得对,死真很容易!病死、判死、害死、战死,为凶禽猛兽咬死,失足摔死、溺水而亡,毒死、饿死、渴死、累死,为财死、为恶死、为善死、为亲死自杀而死种种死状皆有之人活着极为不易,一不小心便死了。”

沈为庸感慨道:“为了让一个人活着,父母兄弟亲友无不抄心揪心用心甚至用命,如果失望、困苦、艰难、甚至绝望,便要死去,哪里对得起为之用心用命之人?哪怕陌生之人,也绝不愿意看到身边无关之人死去,兔死尚且狐悲啊。哪怕前途再艰辛绝望,也绝不要放弃。心有希望燃烧热血而死,死亦为鬼雄,神鬼不敢欺怯懦而死,神鬼厌弃之!”

雷少轩隐约记得自己当时似乎有不愿意醒来之意,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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