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的一个暑假,我都是在跟着师傅练功,葛陈扬经历这场邪病之后就收敛了许多,可是心还是那颗无法抑制悸动的童心,只不过因为我被师傅看得严严实实的,他自己一个人上蹿下跳的劲头也没那么足了,但虽说是没那么足,想让他在家老老实实看书,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在假期中,葛陈扬也找过我几次,每次都被师傅抓住一起练,我师傅那个牛鼻子老道回回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小扬子啊,来来来,跟小卓子一起练练,就这几个动作,看见没,只要练好了,今天就给你们放一天假,你们俩好好玩去。”结果回回都是从大早上一直到太阳落山,这老牛鼻子从来就没说练好过,总能挑出毛病来。这情形就算二傻子也看出来了,这老牛鼻子就是不放人。后来葛陈扬干脆不来找我了,找到好玩的地方,等我有时间了再去。
不知不觉的这个暑假过完了,回到学校的我终于可以轻松轻松了,小学所教的内容,比起老牛鼻子教我的简单多了,所以同学们总是开学后盼望着放假,而我刚好相反,总希望学校不要放假。开学半个月后,小白丢了,说是丢了,可我感觉是它自己走的。因为就在小白丢失的前一天晚上,也是一个自称小白的小孩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就冒了出来,抱了一大堆的吃的,一下就蹦到了炕上,见我就叫“卓子哥”。这个小孩跟我一般年纪,白皙的面庞,俊秀的五官,长得跟瓷娃娃一般,全身一套雪白的毛绒绒的缎袄。我一眼见他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可却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眼瞅见这一大堆吃的,立刻凑过来跟他边吃边聊。这一大堆吃的,竟然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有一种山果就像是人的手指一样形状,白色的果肉长类似花生一样的,吃到嘴里,难以形容的清香立刻溢满口腔,一阵难以名状的舒爽通透立刻传遍全身每一个毛孔还有一种透明的果子,其状如灯笼,不过只有巴掌大小,入口甘甜,满口的汁水带有淡淡的酒香,还有几种奇形怪状带有浓浓泥土味的不知道啥玩意,吃到嘴里软绵绵的一股糯米的香味……不久吃到肚儿圆,我跟小白从山沟的溪水里摸鱼聊到冬天野地里烧火烤土豆,夏天去摘桃李,菜地里玩蚯蚓捉蜻蜓等等等等,聊着聊着,我把我珍藏的家伙什儿都拿出来显摆,什么弹弓啊,飞耙啊,还有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玻璃球,正当我们玩兴正浓时,小白眼泪濛濛的向我告别。我对小白笑道:“小白,走了那你明天晚上再来呗,哭啥,今天你请我吃了那么多,明天我叫上扬子,请你吃花生糖。”小白淡淡一笑,对我说道:“卓子哥,这个石头留着吧。”说完丢过来一颗圆形铜钱般大小的天蓝色石头,似玉非玉,看不出是啥玩应,不过上面背面却刻画这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正展翅高飞,正面一个九字相当的耀眼。小白看见我小心翼翼的把这石头压在枕头下面,转过身去蹦蹦跳跳就走了,我急忙从炕上下来要追上去送送小白,可脚下没准,一脚蹬空就从炕上跌了下来。“啊”的一声,我忽然睁开眼坐了起来,原来我还在炕上熟睡,刚才竟是南柯一梦。看看窗外夜色还浓,还能在睡一会,我便迷迷糊糊又躺了下去,不经意间枕头底下一块硬物让我瞬间清醒,这是一枚铜钱大小蓝色的石头。
第二天早起忙活完早饭,待我们都吃完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俺姥姥她老人家自己还没顾得吃口东西,就张罗着先给小白喂食,这一找可不得了,小白丢了。俺姥姥哭的稀里哗啦的,这从那天早上开始,一整天都在盼我们下班放学,盼望着是能是我淘气,上学把小白带着,可我放学回来,俺姥姥失望了,等俺爹妈下班回来,不用说也知道,谁上班还能带只猫啊。俺爹告诉俺娘小白丢了,本想让俺娘劝劝俺姥姥,结果俺娘一听说,那哭劲比俺姥姥也差不了多少,那劲头,知道的是宠物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咋地了呢。
自从我把小白抱回家那天起,俺姥姥和俺娘就稀罕上了。一身雪白光滑的毛,如锦绣一般裹在身上,腿上斑斑血迹和楚楚可怜声貌,顿时让俺姥姥心疼的啊,就在我草草包扎之后,俺姥姥竟然翻出来了我小时候用旧了的小棉褥子给小白做了个窝,那时候棉褥子其实也算不得十分金贵的玩应,我都大了,家里没人用得上了,俺娘就准备把这旧的卖了破烂,俺姥姥硬是一路小跑把已经走在半路上的俺娘给追了回来,就这么当宝贝似的舍不得,那天竟然二话不说,直接翻出来给猫安了家。这几个月的时间,俺姥姥和俺娘可是对小白动了真情了,那真是人吃啥,猫吃啥,从来没让猫吃一顿剩饭。话说家里要是有了两瓶牛奶,有我一瓶,要是只有一瓶,我最多也只有半瓶,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分给我少半瓶。当年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见俺姥姥和俺娘这么上心过。自从小白被我抱回来,家里吃鱼,回回见不到鱼尾巴。
这几个月来,俺姥姥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小白,小白也怪,通人性似的很听话。跟普通的家庭妇女一样,俺姥姥就是在家干干家务,难免有时丢三落四的,有一次俺姥姥忙着干活,兜里的钱不知道掉哪儿去了,这一下丢了60多块钱,那可是俺姥爷半个月的工资,给俺姥姥心疼的那真是吃啥啥不香,谁知道没过半天,小白咬着俺姥姥的裤腿就给拽到了院里的葡萄架底下,就在葡萄架子底下放杂物的地方,地上静静的躺着一沓子钱,捡起来数一数,六十二块五毛,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下可给俺姥姥高兴的,当晚上就去集市上买了二斤小鲫鱼给烀上了,等我放学回来,小白撅个大屁股,正吃鱼呢,我可是连口鱼汤都没喝着。这几个月来,小白是白天粘合俺姥姥,晚上回来跟俺娘腻歪,这娘俩俨然的把小白当成了自己孩子一般。小白这么一丢,俺娘还好,毕竟天天还得上班,时间长了,慢慢也就淡忘了,可俺姥姥天天的盼啊,就连那窝也不让别人碰。这一盼又是八年。
时间一晃就到了90年代末期,我跟扬子已经十六岁了,就连小陈蕾也已经上初中了。那一年我们早已经搬进了银光市,我继续念高中,而葛陈扬则混进了技校。那个年代上技校都会被轻视,因为技校出来的学生学历仅仅是中专,而且技校里的学生大多都是各个学校淘汰下来的各种混子,弄个中专方便就业而已,即便是在技校里,也很难有谁好好的学习,因为那时候学生自己也觉得,在技校里再努力,出来也没啥好出路。葛陈扬虽说学习不怎么样,可是有一样不得不佩服,就是勤快,手巧。因此老葛叔把葛陈扬送进技校,多少学门手艺,将来也有手活,不至于没饭吃。
那年夏天出奇的热,周末的午后,葛陈扬被同宿舍的同学约去游泳,那时候去游泳,可不是去啥游泳馆,都是去野湖里游。说是野湖,其实也没那么大,都是郊区一些鱼塘,有些鱼塘废弃后,慢慢的无人打理,也就变成了野湖,但是面积其实并不大。包括葛陈扬在内的四个人一大早骑车出发,中午就到了银光市北郊南梁农场。穿过南梁农场,远远的能看到一个野湖,周围杂草密布,几撮芦苇孤零零的扎在湖水的中央。这小哥几个经过一早上的跋涉,早已经大汗淋漓,这时看见波光粼粼湖水,顿时激动万分,声声怪叫透出心情无比的舒畅。薛东是这次活动的发起者,他对大家说道:“湖西边有树林,那边阴凉,往哪边走。”一行人脚上加劲,不多时就到了湖边,车子一丢,地上一趟快意无比。
葛陈扬道:“我说东子,这片湖里面有鱼没,咱们一会弄两条鱼上来怎么样,这玩意吃着可不对味。”葛陈扬边说着,手里的面包还是大口口的往嘴里送。经他这么一说,这小哥几个心眼都活动起来,纷纷附和。薛东道:“看着片水的样子,应该有鱼,不过不知道有没有大鱼,反正听说以前这里是片鱼塘,后来南梁农场改造后,这里就不用了,也许也有个漏网之鱼啥的。”葛陈扬三口两口的塞完面包,脱了衣服,助跑,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不久湖里面露出一个小脑袋,正在冲大家挥手,剩下这小哥几个,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利索,一个个扑通扑通的,都跳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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