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神庙后山山头,已临近正午时分。
杨妙生不再抱着黑猫,将它放下,暗自想着一切随缘,它若跟来,今后便养着,他若不跟,也能自行找回村子。
白狗跟在身后,不时撒欢入林,只要杨妙生叫唤两声,它就片刻寻来,倒也不显无趣。
只是走了一阵,任由杨妙生如何召唤,也没有黑猫踪影,他只得一阵叹息。
山路并不好走,何况桃源村与白岩村少有往来,山间小路大多是茅草树枝。
一路鸟雀高歌,很快就到了下午,庙里穷得叮当响,杨妙生没有可用的手电之类的照明之物,眼看夜幕就要降临,他估摸着才走了二十五六里的样子,心中暗暗着急起来,却又不敢停留,怕村里许家的人发现找来。
山鸦啼叫,白狗已经老实了许多,不再入林瞎窜,跟在杨妙生身后,让他安心不少。
终于在黑暗笼罩大地之前,杨妙生钻出一处林木繁盛的路口,眼前是一片已经秋收后的苞米地,远处几户人家亮起灯火,已经到了白岩村。
杨妙生起初担心黑暗中难以赶路,随着逐渐习惯,他惊奇的发现,自从昨晚在神像前的刺痛之后,自己的视力不知为何好上了许多,黑夜中竟然也能瞧得清楚,只是黑暗就仿佛人心中的阴影,随着不断膨胀,寂静得让人发慌。
陌生人夜晚入村,不认识的难免会被误认为强盗小偷,况且白岩村离桃源村终究还是太近,杨妙生不敢在此停留,远远绕开村子,带着白狗上了大马路,顺路而行。
出了白岩村,又走了三个多小时,此处地界已经超出了杨妙生的认知极限,他只觉得顺着马路,应该可以走到白岩村所属的青溪镇,却发现此地的村子坐落的倒是较近,不知不觉又临近了一个不知名的村子。
杨妙生实在累得不行,就着马路边找到一个远离村子的稻田,准备在田中的稻草上将就一晚,明日再上路。
他白天生怕许家人发现追来,此时到了晚上,又怕许艺笙的鬼魂来找自己,一直不敢放松。
可杨妙生坚持了一会儿,拿出箱子里的生红薯吃了,又喂了白狗一只熟的,就再也控制不住身上传来的疲惫,抱着稻草昏昏而睡。
“汪!汪!汪……”
半夜,迷迷糊糊的杨妙生突觉一阵寒冷,刚有一点点意识,就被白狗焦急的叫声惊醒。
他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目光在黑暗中扫来扫去,却没有发现什么。
方才松了一口气,却见白狗浑身炸毛,警惕的盯着一个方向,似乎随时准备扑过去一般。
“喵……”
黑暗的山林中,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白狗盯着的方向走了出来。。
杨妙生心头一喜,站起身来正要过去抱起黑猫,白狗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用意,咬着他的长袍扯了几下,又冲着黑猫汪汪直叫示警。
杨妙生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紧紧的盯着黑猫。
“讨厌的畜生,找死么?”
黑猫黝黑的双目突然变得猩红,围着一人一狗悠闲的转悠起来,冲着白狗一呲牙,竟嘴唇翻飞对着杨妙生口吐人言:“妙生哎,相公,你好狠的心肠呀,昨晚才叫人家妻子,今天就丢下人家一个,想要去哪里呢?”
“桂桂花、不,许、许艺笙!”
杨妙生浑身恶寒,一股凉气直冲头顶,浑然忘了自己是个阴阳先生,以前还挺想见鬼呢。
似乎是不想与杨妙生闹僵,黑猫不再走动,它丝毫不将白狗放在眼里,蹲坐下来:“妙生,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你也讨不着媳妇,跟我回去吧,我不会害你的,我们成婚后,我会等你二十年,你死后,我们就真正的在一起了。”
她的声音一阵飘忽,传入杨妙生耳中,魂魄仿佛也要随声而去一般。
“二十年,我才四十岁……”
杨妙生赶紧咬舌守住心神,答应与她回去配阴婚是万万不能,可若是不表态,怕是今晚难以过去。
虽然很想验证一下祖师爷传下的本事,可阴阳先生不是真正降妖除魔的道士,说白了,就只是个沟通鬼神的人间跑腿苦力,除了度鬼往生,他会画的也只有安魂、辟邪等一些简单的符文罢了。
“艺笙姐,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还为你做了道场,写了文书度你往生,你不去往生轮回,为何反而要来害我?”
苦思良久,他只能试着与许艺笙沟通,希望她能放过自己。
“妙生,不是我想要害你,只是做了鬼,才发现不能轮回往生,做不了人,今后鬼路漫漫,不知何时到头,我真的好寂寞,还要时刻防备其他老鬼欺负,想要你能和我作个伴。”
许艺笙幽幽而言,一副凄苦模样,可听在杨妙生耳中,却是不寒而栗。
“艺笙姐,你怎会不能往生?是不是我给你做法事的时候,哪里做错了?或者是祖师爷所传的法子无效?”
杨妙生师传的本事经受不住考验,他有点难以置信。
许艺笙的鬼魂透过黑猫之口,道:“你给我写的往生文书,我倒是收到了,至于你祖师爷的本事有没有效,我却不知,因为那阴间一片汪洋,那有什么阴曹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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