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北京区一片不起眼儿的低矮建筑,几栋典型的灰色苏式建筑内,身穿墨绿色工作服的邮递员将一撂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包裹送入收发室。

这里就是燕京人民出版社,中国出版行业的老字号,也是目前社会主义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出版发行机构,当年建国领袖东方红的许多大作都是通过这家出版社的编辑之手而面世,掀起血雨腥风,搅动全国民众一片狂热。

盛名在外,自具气象,袁野选择三家出版社探路的时候,深思熟虑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家如日中天的出版业龙头老大。

想来赫赫威名下,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人民出版社某个编辑室内,一个头上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撕开鼓鼓囊囊的大信封,抽出稿纸展开,看了眼眉头,“数风流人物……”面色便现出几分不豫,恶寒由然而生,数落道:“什么阿猫阿狗,也可以冒用领袖的诗词做书名么,伟大领袖的诗词是能随便用的么,他以为他是谁呀?”

袁野万没想到当年编辑先生憋了半天才想出的耸动书名,竟然冒犯了编辑大人某根脆弱的神经,从而面临前途不测的命运。

又看了两页,男子的脸色愈来愈冷冽,耐着性子又翻了数页,最后忍无可忍,啪地一声,拍到桌子上,怒声骂道:“这都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就这样的东西,竟敢寄到人民出版社,出门之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真真可恶!”

随即用力一揉稿纸,叭地一声,使劲扔入桌边的垃圾桶。

男子便连退稿函都懒得写,足见其对文章的深恶痛绝。

这部作品的悲惨命运就此宣告结束。

…………

第二天,羊城花城出版社,同样一份投稿信函摆在了一个青年编辑姚柯的案头。

花城出版社的建社历史比燕京人民出版社短了许多,才不过刚刚成立四年,在出版界算是个非常年轻的小字辈。

不过由于它地处改革开放的最前沿省,新鲜出炉出版社因为年轻,所以丝毫没有沾染内地出版部门一些陈规陋习,至于那些条条框框,禁忌红线什么的没有多少。出版社一干编辑们的作风务实,不拘一格,尤其对待许多特立独行风格前卫的文学作品都能慧眼识珠,大胆刊发,由此颇得国内新锐青年作家的青睐。

姚柯像往常一样打开信封,抽出信瓤,看了起来,才看两三页,不禁呵呵呵笑了几声。

编辑室内的其他几位同事纷纷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姚柯说道:“小姚,有什么好笑的事儿么,同享!”

小姚一面连连摆手,一面笑着歉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忍住,呵呵,对不住大家伙儿!等我看完,等我看完,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意思的稿件了,这份稿子真的挺逗的,呆会儿,你们如果不忙的话,也过来看看,呵呵……很好玩……”

随后的半小时,屋中便不时传出小姚那极富穿透力的粗狂笑声,这实在有点刺激人甚至诱惑人了。

在一团好奇心的驱使下,一屋的编辑都跑到姚柯的身后,纷纷聚拢围观,到底是何等佳作,令他们的姚柯小编笑个不停。

这一眼看下去,他们也呵呵呵地露出会心的微笑。

最后小姚止住笑声,对同事叹道:“这篇稿子委实太精彩了,我都很想急不可待地一睹后面还有什么好看的内容,真是意犹未尽啊。”

“同感,同感!”同事们不约而同地点头道。

难得碰到这般品质上佳的文章。在他们编辑看来,他们的工作就像一个个评酒师,品评来自全国各地的陈酒新酿,偶然遇上一支口感醇厚,韵味无穷的无上美酒,心底怦然迸发出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

如此佳作,理所当然要受到重点关注,青年站起身拿起稿件,兴冲冲地直奔总编室而去,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叫嚷道:“主编,你快看,快看,我发现一樽青州从事。”

“我说了多少次了,年轻人要稳重,要稳重,你瞧你这张牙舞爪的跳脱样儿,真够可以的,把稿子拿来我看。武大呆了四年,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先生们没告诉你,青州从事的典故是这么用的么?”

老主编一点都不客气地数落着手下的爱将,姚柯并不生气,依然笑呵呵地递过稿件,然后拉过椅子坐下,拿起老主编的黑乎乎的茶缸豪饮了一口。

老主编心痛地叫了一声,道:“悠着点,小祖宗,这可是顶级黄山毛峰,可不是你这样牛嚼牡丹似的。”

话是这样说,老主编却也没有阻止姚柯继续鲸吞牛饮。

他拿过稿子,一页一页地慢慢翻动,满篇充斥着工整却稚嫩的字体,一看就知道作者的年龄应当十分年轻。老人没有多想,仔细阅读起来。

老主编一面细细审读,一面不住地点头,时不时地脸上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煞是少见。

小姚满面希冀的目光,道:“怎么样,主编,怎么样,是不是青州从事?”

过了片刻,老人终于看完全文,闭上双眸,沉思了半晌,然后缓缓睁开眼睛道:“小姚,我承认,如果抛开固有成见看,这不失为一篇异常优秀的历史文章,不客气地说,它甚至于是我这十余年中仅见的一篇佳作。我非常欣赏……”

小姚面色陡然一变,很没礼貌地插话道:“不过,这篇还是不能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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