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苒看着那鞭子凌空摔下,眼瞧着就要落在那个倾国的美人身上,不由地惬意眯了眯眼,丹凤眼勾成一抹弧度,嘴角也毫不掩饰地牵起丝丝得意的笑,一副满意而解恨的模样。

柳西华落得这副模样,她怎能不满意!

正三品的西华郡主,呵,不过一个孤女罢了!皇室宗女又如何,哪里及的上公主尊贵。

凭什么那个从来不正眼瞧自己的皇祖母却对她捧着宠爱着,凭什么她挤掉刘家姐姐占了崔家的好婚事,凭什么就有那么多人向着她!

“八公主。”

忽地,有人泱泱地出现,看似漫不经心地转了身子站到柳西华面前,却正巧挡了那鞭子,手指轻抬,捏住这边甩过来的一头,微微用力,便夺过了那挥起的鞭子。

没有人瞧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八公主楚苒也只觉得不过一瞬的功夫,自己手中紧握的挥惯了的软鞭便已到了对面男子的手里。

“呼”

磬尘提到嗓眼口的心也落了下去。

竟没想到,这个时候,来救郡主的,却是她们一向敬而远之,冷着避着的八王子!

墨飞和楚宸联袂而来,难得地,墨飞终于换下了他那身钟爱的金色华服,晃瞎人眼的饰品也减了几件。

一身正装,虽还是惹眼的艳丽颜色,看惯了他的花哨,竟还觉得这一身庄肃内敛地紧。

平日里被金光闪闪的衣服和夸张饰物掩住的容貌显露出来,瞧着出乎意料的干净顺眼。

他长身玉立地静静站着,不说话的时候还头一回有些正经的王子样子。

一出口,却坏了气质,声音都带了些流里流气,笑眯眯的模样,也不知是污蔑,还是调侃:

“小王有些好奇,干扰行刑,不知算不算是不敬太后,藐视宫廷啊”

不敬太后,藐视宫廷。

这是柳西华所犯的罪名,如今,竟被墨飞轻飘飘一语就叩到了八公主头上。

太后是个厉害的,有权利有手段,在楚宫里,可不仅占个名分和尊贵,不敬她这个罪名,八公主也承受不起。

“一派胡言,本公主何曾冒犯皇祖母了!你别想信口雌黄!”

墨飞似笑非笑地瞧了眼面前气急败坏的女孩一眼。眼里是肆无忌惮的嘲讽,一如既往的张扬无忌。

“那就是本王误会了。说来,是本王子孤陋寡闻了,竟不知大楚的八公主……如此……”

话中间顿了顿,面上的兴味愈浓。

八公主还从未这样被人当面驳阻拦,向来,她想要做的事,谁敢拦着。

虽然也识得这位是大夏的草包王子,讶异于他还有些本事,到底墨飞宣扬出去的不堪名声根深蒂固,她还是不屑地撇了撇嘴,瞪大了眼睛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怎么?”

墨飞摸着那鞭子上面的呛人的辣椒水,沾了一点在指尖研磨了着,眼里压着深深隐藏的怒气,盯着她缓缓出声。

“泼辣粗俗……”

“你!”

他居然敢这么说!他竟然敢!

楚苒霎时气的涨红了脸,捏着粉拳,死死瞪着墨飞,扬起手掌,一巴掌就要呼过去。却又被墨飞毫不犹豫地截了手。

墨飞与八公主对峙着,气氛紧张地厉害,像是烹了火油,一点即爆。

这边,楚宸却丝毫不担心墨飞的战斗力,缓缓走近,在柳西华身前三四步处站定。抬手止了还要行刑的两个尖长着脸的太监。

楚宸随行的侍卫觑着自家主子面上的神色,把从明章帝那处求来的手谕递给那二人。

“圣上手谕,念及西华郡主素日乖巧诚善,年少轻狂,一时冲动难免,现酌情考量,仅褫夺封号,令其禁府自省,刑罚可免。”

那两个内侍对视一眼,悻悻地住了手。墨飞侧了一眼,不准痕迹地吐了口浊气,神色都放轻松了些。

纵是如此,太后的一百杖刑本就是重罚,一百下,男子都少有撑的住的。何况一个女子。

不等一百杖行刑结束,未做丝毫抵抗的柳西华还是几乎失了半条性命,朝天的背部,血液和衣衫黏在一起,在人前,从未有过的凄惨僝弱。

见无笑头可寻,又有着两位皇子在场,本就不想招惹八公主的是非,宫妃大多趁机作鸟兽状散去。

“镇南王往京中递了封告罪书。”

楚宸的声音忽地响起。声色平坦地,仿佛雪山上的一湖圣水,非一般的沉寂,宁静。

凳上的柳西华终于缓缓移开了一直盯着手中物什的视线。

手捏地紧了些,簪子尖利的锥角深深地抵在手心里,她也浑然不觉,只抬眼看着沉稳如山的楚宸。

楚宸继续平静地娓娓说道:“他向皇上告罪,说长兄如父,他教妹无方。恳请皇上宽慰于你,把罪责都降于他。”

“夏国王子跟着求了情,父皇,降了镇南王的军级,还罚了三年俸禄。”

被降军级……呵,原来如此。

靖南王府,能罚的,还有什么!

圣上的疑心病越来越重,现在,连自己的侄子也信不过了。或者,身居帝位的舅舅,怕是从未信过靖南王府。

而今,不知道该不该信,所以,要收哥哥的兵权……真是……皇家无亲情!

柳西华的心里,更加冷了几分。

“谢谢。”静了几瞬,她看了眼楚宸,颔首道谢。

既然都知道这些,还是他掏出的手谕,虽他不提,也掩不了这位三哥帮了她的事实。

柳西华艰难地撑着手想要侧过身子坐起,却险些摔倒。离得最近的楚宸伸出手微扶了她一把。

磬尘挣脱了旁边嬷嬷的钳制,三步并做两步扑了上来。心疼地从楚宸手里接过她颤危着要往一旁倒下的身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楚宸收回手,挑了挑眉,并不答她的谢礼,只淡淡道。

受人之托,呵,整个京都,不近人情的三皇子还能受谁的托?

柳西华忽地安静下来。她闭着眼睑,手指扬起又松开,掌心的那枚簪子直直坠下,击中大理石铺就的地面,通透的翠玉霎时绽出丝丝密密麻麻的纹路。

显见地,她用劲极狠,一瓣瓣细碎的玉溅开,决绝地毁灭。

“三表哥。”

“嗯?”

刚刚还在手上的玉簪。碎成几段,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淡淡地闪着碧光。

柳西华怔怔地又瞧了几眼,随后,艰难地俯下身子,伸手去够地上的碎玉。磬尘过来帮她,却被她沉默着拦了。

她小心地把主要的几段断玉包在手帕里,递到楚宸眼前。

“这是给他的。物归原主,遗憾不能完好无缺。请表哥代为转达。”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决绝如她,奋不顾身如她,她闭了眼,面上的神情一如当初她打马跟上那人出京的执拗和坚持。

宫墙壁角,一人站着,身子僵了僵。白玉般的手抚上斑驳的墙壁,仿佛不扶着,他便再支撑不住。

楚宸没有接过那片帕子,只是看了眼柳西华身后的位置。

那里,站着一袭青衣,显然刚到不久。

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欲要站起,腿上尖利一痛,极快地又朝地上摔去,天旋地转,却没有痛感传来。

她的腰被扶着,腿膝也被打横环着,标准的横抱。而且,温柔到极致的小心翼翼,不用睁眼细看,熟悉的味道和温度,这世上,再无人跟他一样。

是他,被她休掉的未婚夫。

没有一分犹疑地,柳西华推开了抱着她的人。

“砰”

被狠狠推开。避着她的伤处,崔璟炎并未阻拦,顺着她的力道砸在地砖上。手扎在玉屑,怀里的人,却护地极好,分毫未伤。

他的背着地,垫在凸起的镂刻和碎屑上,柳西华躺在他身上,面色复杂。

为何要处处护着她!为何!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眼底的情绪太过显然,他俯首,在她耳畔苦涩地絮语。声音沉沉,贴在她耳上,只她一人听清的清楚:

“已经让你伤了,还如何教我看着你在我眼前受伤!西华,我受不住!”

你的眼泪,无声的,在心里的眼泪,我一滴都受不住。

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我更受不住!

那女子却没有多瞧他一眼,偏过头,不顾自己的伤处倔强地离了他的怀抱。

“磬尘,扶我回府。”

到底是疼宠着外孙女,太后派了嬷嬷抬着软轿过来,也不能再拒,磬尘扶着她上了宽大布置舒适的软轿。

自始至终,柳西华闭着眉目,面上窥不见表情。

佳人已去,却有人不长眼地凑上来,竟还一副为崔璟炎抱委屈的模样:“崔公子,你何必理她。她那么……”

“与尔何干?!”

……

宫门口镇南王妃得了消息焦急地等着,不比柳西华有那块太后亲赐的牌子,可以随时进入宫门,她是宗妇,未得召见不能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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