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青纱帐起,三江好和战全胜两边的互掐也进入白热化。互探情报,经常以大部队袭击对方外出抢劫绑票的小部队。
这一年的仲夏时节,大秃头以一队外出抢劫的小股匪众为饵,勾引战全胜大部队进入他的伏击圈,战全胜匪络中伏,死伤过半。战全胜元气大伤,加之名声极坏,走哪都有人举报,在当地再难立足,余部由全占带领溃逃外地。三江好匪绺以缴获的枪支马匹扩充人马,声势反而比以前更盛。
海山平时在抢劫绑票时总走在后面,而在与战全胜对战中则英勇非常,此役他一人阵毙战全胜二柜、炮头两大头目,战后,升为三江好绺子里的“总催”总催,四梁之下八柱之首,八柱中的扫清柱,率匪攻打有防御能力的大户等“响窑”,突围逃跑时殿后。在绺子里排在大柜、二柜、军师,秧子房掌柜全升和炮头扫北之后,在绺内称六当家,六爷。总算是能被叫做爷,在刘家烧锅时,再不用睡通铺,有了自己的屋子了。
青纱帐起,也是匪绺活动最疯狂的时候。
三江好是大匪绺,有能力攻打修有炮楼和高墙的大富户、商号、油坊、粉房等“响窑”,但“杀富济贫”只是大秃头嘴里的口号,三江好虽也有打“响窑”,但更多的是劫掠村屯,所过之处,民不聊生。
每当这个时候,海天就总是磨磨蹭蹭,不肯动手打抢。即便如此,看着那些被抢的人家呼天抢地,他表面上淡淡的,心里却仍不免自惭形秽。
这种事多了不免扎眼,有次大秃头问他为什么,他想了想,有些事儿也糊弄不了人,特别是大秃头这样的人,不如说实话。
海山对大秃头说:“大当家的,我也想发财,可我这人吧,心软,看不得人家哭,这些都是些小家小户,从人家的老人孩子嘴里夺食,我还真下不去这手。”
看到大秃头皱起了眉,海山心里都有些发怵,忙又表白:“大当家的放心,我绝无他意,弟兄们抢,我嘛就当警戒好了,以后分红柜时,还求大当家的多分我两个。”
大秃头心说不抢你当个屁土匪啊,为匪不抢定有图谋,这样子的人真留不得!但海山对战全胜作战勇敢,攻打响窑时也不孬,还不只一次的救过他命,平时也的确没有结党想夺他之位的表现。此人还用得着,也就冷哼一声走开了。
为匪竟然不抢,一来二去,海山在绺子多了个“傻顺”的外号。
这不仅是一种讥笑,更是一种危机,海山深知后果严重,如果不同流合污,那他就是个异类,迟早完蛋,他都升为总催了,虽求了大秃头几次了,可小志远在他外出时仍要拘在秧子房,这就是后果,这已经有以孩子为人质的意思了。所以若打下大户人家,他也会抢点东西,应付应付,但对穷家小户,却还是怎么也下不去手。
“六哥!”某次,在抢一个村屯时,一个崽子叫住了海山,海山升为总催后,和他好的崽子,叫他六哥,不太亲近的叫他“六爷”。那崽子是和他以前在刘家烧锅里睡一个通铺的,平日里交情还不错。
那崽子一边把一个陶罐往他怀里塞,一边说道:“拿着,你又不动手,再晚点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都替你着急!”那崽子又叫道,他是真的替海山急,抢劫大项归绺子,小项归自己,崽子们人人都在往怀里揣抢来的东西,偏海山不动。
“这是啥?”海山捧着罐子问。罐子没盖,往里一看,里头有十多二十个鸡蛋。
“鸡蛋!”那崽子说:“真是打老财得金银,打老太太有鸡蛋,那臭老婆子把鸡蛋放罐子里埋地下,一样被老子翻出来了。”说着就脚下生风的又跑去抢了,边跑还边扔下句话:“鸡蛋给远子吃,收好了!”
海山捧着那个陶罐走过一户人家,见篱笆墙里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边哭还边念叨:“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啊”
那老太太边上有一小土坑,坑边还有一个陶罐盖,海山心知,八成自己抱着的陶罐就是抢这一家来的。
那老太太忽然不哭了,还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到了海山,不,她没看到海山,她眼里只有海山捧着的陶罐,那里面有她存的鸡蛋,一直不舍得吃,攒着准备赶集时卖掉,好换点油盐日杂。
跟着老太太眼里就没有陶罐只有海山了,满眼惊恐!海山走进了院子!他每前进一步,老太太就心一颤悠,海山身材高大,腰带上插着短枪!老太太身后的屋子里早就被翻箱倒柜,值钱的东西早没了,可里头还有她的老头子和儿子孙子,院子里还有她家媳妇儿,年轻水灵,就藏在院子角落的秫秸堆里,她怕!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