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娆一早起来,张嬷嬷便过来了,说老夫人让她搬到静水庵,自此青灯古佛,为嫡母一生祈福。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季瑜,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竟能这么快说动老夫人。
绿枝知道昨晚郭娆做什么去了,她心里五味陈杂,收拾好去静水庵的行李,就进了郭娆房间。
郭娆见绿枝过来,弯着眉:“绿枝,有事吗?”
绿枝斟酌着用词:“昨晚……世子对您说了什么?”其实她想问世子对她做了什么,但这话她始终问不出口。
郭娆如实道:“他说等老夫人气消,会接我回来。”
“没有其它的吗?”
郭娆摇头。
绿枝松了口气,但也不算太惊讶。早在灵堂那晚,她就觉得世子对自家小姐不一般。她心里还存着一点妄想,于是也试探着说出了口:“小姐,世子对您与别人是不一样的,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嫁给他?”
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前那么金娇贵养的一个人,现在身处国公府,却谁也依靠不得。若是小姐的身子给了世子,却不能嫁给他,那她的命运就只能是做妾。
妾,没有人比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更懂这是什么意思,她就是主人家发泄欲念的玩物,低贱没地位。若将来世子娶妻,主母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她不敢想象小姐被磋磨的生活。
现在小姐既然决定委身于世子,搏一搏又何妨?
嫁给季瑜?郭娆扯着嘴角笑起来,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身份,给他做妾都是高攀了。
不管季瑜喜不喜欢她,她仗着他对她的宽容利用了他是真,她觉得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
静水庵坐落在灵山山腰,与山顶的广源寺直通一条盘曲折回的绿意羊肠小道。
山腰群树环绕,绿叶成荫。郭娆掀开车帘,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翠绿景色,心中很平静。
马车停到庵门前,香云扶着郭娆下了马车。
庵门口早已有人在等着,二十岁左右,见她们过来,笑着请她们进去,道:“贫尼法号静心,老夫人派人通知了庵主,说有人要来,所以一大早就叫贫尼在这儿候着。”
一阵风拂过,郭娆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不远处树丛旁传来些微骚动,郭娆循着声音望去,不经意瞥见黄色衣料一角。但静水庵的尼姑,衣服都是皂蓝色的,她皱了下眉。
静心没有察觉,带她们进庵,边走边介绍:“庵里统共有二十二个人,加上庵主,二十三人。”说着拐过一条小径,往前指了指,“这西边无人居住,你们以后就住在这西边。”
她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房间有很多,五个人一人一间也够。路贫尼已经带到了,你们打扫一下就可以入住,贫尼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退后几步,继而头也不回地跑了,像是有人在追她一样。
郭娆看着逃也似的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院子里萧条枯败,落叶满地,新冒芽的梧桐树下,有一口井,石盖上也满是残枝落叶。明明是春天,却仿佛比秋天还萧瑟凄凉。
香叶放下包袱,去推开主屋的门,顿时灰尘簌簌往下掉。香叶咳了咳,捂着鼻子进去,里面蜘蛛网遍布,桌椅上灰尘厚厚的一层,这里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
她跑出来,有些愤怒:“小姐,她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让您住这么脏的地方,不行,奴婢找她们评理去!”
郭娆却很冷静,拉住她:“不要冲动,她明显受人指使,便是找到她,也评不出什么来。”
香叶又气又怒:“可是小姐”
“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什么能不能的。”郭娆打断她,“与其找人评理浪费时间,倒不如趁着天色先将这里打扫好。”
她与静水庵的人素不相识,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受人指使,而这个人,除了老夫人她想不到别人。到了静水庵还这样逼她,不是发泄不痛快,就是别有目的。
郭娆抿着唇,她倒希望是第一种。
若是第二种,老夫人还没放弃想让她入宫的念头,以打压她逼她就范,那她在这里的这段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绿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她提议:“……小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世子?”
郭娆几乎没有考虑地摇头,若是这点小事自己都解决不了,日后想留在季瑜身边,面对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她又该怎么办?
主仆四人将一切收拾好,已经到了夜晚,夜里寂静如水,一盘银月悬挂。
郭娆沐浴完,穿着单衣上床休息,盖上被子,潮湿的气味却让她皱了皱眉。
抓着被子细细闻了闻,一股子霉味,这是积压了多久的被子?
想着要用这样的被子盖一晚,郭娆突然有些不舒服,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掀开被子下床,从包袱里翻出一件披风,打算在桌子上趴着凑合一晚,明天就将被子拿出去晒晒。
黑黑的夜里,枕在硬邦邦的木桌上,时间长了脸压得有些疼,手臂也有些发麻,但白日里累了一天,郭娆一动不想动。于是就这样趴着,最终沉沉合上眼。
……
夜已深,虫鸣窸窣,庵堂的灯火渐熄,最后隐没于无边月色。忽而,阔天黑幕下风声乍起,迎来暗流涌动,带着凛冽的肃杀之气。
暗处蛰伏的两道黑影手握大刀,见时机已到,互视一眼,下一刻如猎豹迅猛,掠出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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