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在深海中仰望甲板上的人,清醒的看到伊健林表情的变动,世界上最黑暗的不是海底深渊,而是人心,就在她以为这将是人生中最后一次眺望时,突然感觉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顶弄着,勉强回神,发现竟然是一只小海豚,正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一个愣神间,只见这小家伙又一次用脑袋顶了她一下,像是想要用尽全力将自己顶出水面。
它在想法救我。楚瑶冰冷的内心和身体好似被点燃一粒火种,顺着海豚的力道努力往海面上划行,可海豚的力道在大自然面前太小了一股巨大的海浪打来,不光将海豚掀远,连楚瑶也被打入更深的海中,她已经快无法呼吸了,可又看到小海豚穿过层层巨浪向自己游来。
楚瑶的内心在颤抖,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亡,海底像是有一只触手将她吸卷着往下拉扯,她不想死,即便没有目标的活着,也没有人想要放弃年轻的生命,可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太过弱小,她绝望、崩溃、想要尖叫,她的口鼻中灌满了咸涩的海水,一寸寸腐蚀掉她对生的渴望,就在她意识不清逐渐陷入昏迷状态时,突然觉得自己双脚踏地,好似一片陆地从海底直升上来,将她稳稳的往海面上托扶。
这是什么楚瑶睁开双眼,脚底一片暗影,就像是海域深处不知名的大型海怪慢慢浮出海面,可这不知名的庞然大物却没有让楚瑶内心感到丝毫恐惧,她无力的趴在这海怪的身上,直到半个身子浮出海面才隐隐看出这救了自己命的家伙竟然是一只体型健壮的白鲸。
楚瑶博览群书,对白鲸最深刻的认识就是19世纪美国作家所写的著名小说白鲸,那本书里的白鲸被形容成大海中最可怕的噩梦,可此刻的楚瑶眼中,这头白鲸却完全没有那么残暴,它半隐在海水中,圆滚滚的身子迎着高达数米的海浪搏击冲撞,每一次的冲撞,海浪都会强有力的拍击在楚瑶的背部,就像是被蛇鞭火辣的舔吻,虽然身体不停的接受重创,可在这光滑湿冷的白鲸背上,她却体会到了在那木船上所没有感受到的安心与宁静。
不知这场白鲸与海浪的搏击进行了多久,楚瑶隐约听到了悦耳的歌声,那是来自于白鲸的声波,长长短短的音调像是安慰,又像是战胜了海浪的自豪与欢乐,让楚瑶忍不住嘴角微翘,楚瑶觉得很疲惫,海面逐渐恢复平静,她感觉到那一直让她所趴伏的庞大身躯突然缓缓的再次沉入深海,随即所取代的,则是之前费力营救自己的那只活泼的小海豚,那只小海豚不停的窜入她的身体下面,不停的用嘴和脑袋顶着她,将她往上托举。
海面恢复沉寂,楚瑶半清醒半迷糊的睁开双眼,那悦耳的声波好似还在耳畔响起,目中所及却是甲板上或啜泣或惊喜或恍惚的一张张熟悉的人脸。
当夜幕笼罩在海面上时,这艘经历了小型飓风的船终于靠近了海港,天上海上,繁星似锦,所有的星星都在闪烁着光芒,而远处的大海则只剩下死寂。
没有海鸥的鸣叫,没有波涛肆虐,没有飓风咆哮,没有海豚跳跃,没有没有鲸鱼低吟。楚瑶等人披着毛毯靠在救助者带他们进入的房间休息,如伊健林所愿,船长波莱尔将定金退还了他们,这艘木船差点没有经受过海浪的冲击,船体脆弱的已经能听到咔咔嚓嚓的碎裂声,幸运的是保险公司的理赔足够波莱尔再换一艘同样的新船。
楚瑶是在海面逐渐平静时被船长发现的,当时小海豚正将她像皮球一般不停的顶出海面,几个船员冒着危险下海将她拖上甲板,从这样的波涛中躲开死神的亲吻,所有人都为她的幸运所感慨,几个学生痛哭着抱作一团互相取暖,楚瑶的神志却一直恍惚着。
直到她安稳的披着毛毯坐在沙发上,手中抱着微烫的咖啡,双眼才逐渐对焦,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伊健林那纠结中带着些许瑟缩逃避的目光,见楚瑶双眼与自己对视,伊健林一开始还有些躲闪的双目竟慢慢的镇定下来。
“我早说过,那些海豚的动作只是生理反应,要么就是那些渔夫常年在那条航道上喂食所引发的群体现象,如果你能听进我的话,不那么好奇,离船围栏那么近,根本不会被卷入大海,我希望你有了这次教训,以后不会再如此偏执伊健林有些神经质的抱着手中的咖啡开始不停做貌似冷静的分析,仿佛能从这些话中解脱出当时自己没有伸出援手的怯懦。
“就是那些海豚救了我。”楚瑶打断了伊健林的话,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次对伊健林产生了厌烦与疏离,“而你,却在可以拽住我的时候,选择了冷眼旁观。”
“哈瑶瑶,你那些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救落水的人是海豚的天性,你知道的,海豚是哺乳动物,它们并非天生就会游泳,刚出生的海豚都是由母亲不停的将它们托举出海面,才能逐渐适应大海生活,它们对你的托举并不是想要救你,这只是它们的传承记忆,我冷眼旁观趋利避害是人类乃至自然界所有动物的自然反应,在那种情况下,我并不觉得我一时的犹豫就要被打上懦弱或者冷酷的烙印,瑶瑶,我是你的男朋友,不要把我和海中的牲畜放在一起比较好么当时的情况如果我伸手,那么结局很有可能就是两个人同时深陷大海,我只是在第一瞬间采取了最少伤亡的方案。”听了楚瑶的话,伊健林做出一副不可理解的样子,嗤笑又急切的为自己狡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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