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尔康正在路上。

路在脚下。

远方不一定有音乐和诗,但远方有清丽的月色和无边无际的沉寂。

戈壁坦荡,砾石遍布,无边无际的广阔看不到尽头。

站在高坡上,叶尔康和老师薛晔眺望地平线,光怪陆离的大地一片苍茫。在叶尔康看来,地平线不仅是天地的交融,更是追逐梦想的地方。

清早起来,看见地平线泛起的红晕,叶尔康感叹,好啊,新的一天又来临了。他似乎听见在地平线那一边的呼唤,到底是什么,他一时难以说清。

同样薛晔教授的心里也充满了无限感慨:“难以想象,侏罗纪时代的这里是怎样的水淼浩荡。”

叶尔康回应:“只可惜那时没有风帆,更不会有歌声。”

“是啊,当有歌声的时候,那已经是五千多年前开启音律的时代了。原始的图腾在我们这个民族太重要,伏羲女娲氏创造了中华文明的起源,不管是不是传说,但那是民族已经认定的根。”

叶尔康点头,接过老师的话:“在我家乡有座伏羲庙,建于宋代,是目前咱们国家保存年代最久的祭奠始祖的圣地。老师,在离秦城几十公里之外,在葫芦河之畔的确有座山叫卦台山,据传伏羲就是站在崖边,看浩浩荡荡的葫芦河拐了个S弯,活脱脱就是个阴阳鱼图形,于是画就了八卦图。”

“是吗?”薛晔觉得惊奇,他相信弟子说得是真的,中华文明起源地就在黄河流域,孕育了古代灿烂的文化。尤以河南地域为代表的中原文化,更是造就了华夏辉煌的夏商文明。薛晔边走边说:“你刚提到了歌声与风帆,人类最早的歌声就是从牧歌开始的?尽管那时候还不叫歌,纯粹是处于排遣寂寥的吼叫,原生态,没有任何的雕琢,全凭内心面对美丽的大自然有感而发。”

这是叶尔康没琢磨过的,“还真是呀。在人类的繁衍发展中,最初的牧歌可不就是这么来的。不论南方、北方,在先人们的劳作中,那种想要表达、讴歌的情怀,一天天从歌喉中迸发出来。特别是广袤的北方,大多都是游牧民族,那时人们面对辽阔的草原,不吼几嗓子怎么成。难怪每个人无论忧愁还是快乐,要么高亢,要么低吟,都是在抒发内心的情感,哪怕这情感或悲或喜。”

“你记得不,我曾给你们说过,牧羊人追逐的是草原,我们探矿人追寻的是群山,栉风沐雨中,面对空旷的山野,吼几嗓子也是很惬意的事。或许发出的声音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嗷—’,但那一样是旋律,是一首从心底迸发出来的放歌。”

山坡下两个随从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一对远行的驼队出现的地平线,驼铃叮咚。风旋起,空旷里传来阵阵悠远、高亢的歌声,师生两人凝神远望。

薛晔是地质领域的权威,好些见解在国内独树一帜。薛晔一九一六年他毕业于农商部地质研究所,后以优异的成绩获得政府公派,进了斯坦福大学地质系学习。一九二〇年在取得硕士学位后,和那些心怀祖国的知识分子一样,他放弃了国外优雅的生活环境,毅然回归。不能不说,他在美国留学的几年时光让他收益颇丰,如鱼得水。

回国后,他在当时北洋政府的地质调查所任调查员,专门从事煤炭、石油及有关地球化学等方面的研究。当时军阀割据,到处都是战乱,今天这个和那个打起来了,明天又为地盘大动干戈,华夏大地民不聊生,满目苍夷。身为一个报效祖国的知识分子尽管心痛,但他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锦绣河山被战火一天天摧毁。

一九二〇年,海原发生了八点五级大地震,如此大的天崩地裂,必定是地壳出现了变化,而这正是搞地质的人最为关注的。因为按地质找矿的奥妙,凡有异常的地方,很可能有矿,拼其全力寻找的就是这种难得的“异常”。是大地震引来了薛晔和他老师翁先生一行的脚步,他们围绕震源地带着手开展地质调查。

在大地震后的废墟上,叩问大地的地质学家们经过数十天的艰辛工作,遗憾的很,他们收效甚微。大地震使低矮的窑洞和破败的草屋都在山崩地裂下垮塌了,当时来自北京的这些专业人士还没意识到严重性,虽说那些原始的建筑物尽管被摧毁了,但不至于死太多的人。可他们所有走过的地方,到处残垣断壁,人迹了了。起初都觉得茫茫大西北本就人烟稀少,被地震摧毁了家园,老百姓逃往异乡要么投靠亲戚,要么逃荒去了。

然,他们在废墟中见到了一个近似野人的中年男子,蓬头垢面,一双痴呆的眼睛充满了浑浊。考察队员们给他馒头,他拿捏在手里并没有吞咽在嘴里。后在队员们仔细询问下才得知,他的家人全都死了。所有的人分外沉重,安慰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对于地震眼下实在没能力提前预报。可那人说,我的家人没有一个捂在窑洞里,好些人家的草屋根本压不死人。但老天爷要收人,眼睁睁看着孩子、女人被老天爷收走了。

大骇,所有的人惊呆了。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在那汉子悲痛欲绝中得知,地震次灾害、也就是可怕的瘟疫夺走了无数鲜活的生命。直到多年后,薛晔才从有关资料上得知,海原大地震直接死亡不过几万人,可令人恐惧的瘟疫竟然夺走了十多万人的生命。天哪,那可是广袤的大西北呀,在人口稀疏之地死亡如此多的人,到底是谁之过,谁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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