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落在了魔界,却为何要称他冥帝呢?笑笑也想知道吧?”他轻敲着面前的石桌:“短短半年,他便收复了幽冥界,凭着一己之力。别的不做,偏要做那自洪荒时起便与天界作对的冥帝,连带魔界势力一同归了他,笑笑,你说他为何总要与我作对呢?”

指尖沿着茶盏游走了一圈,他不咸不淡的清冷声线响在了神女宫跟前:“笑笑,你那额前,是在何处所伤?”

我背上一僵,缓缓开口:“你知道的,不小心磕在了存魂狱门口。”

他没有说话,模糊间我见他眼中有一丝心碎神伤一闪而过。

“知道吗,其实我有很多次很多次梦到同你一起远行,一起爬山涉水,篝火星辰。悠悠万里,遥遥无期,看夕阳,数叶落。苍穹四暮,河曲向晚,天明路长,且歌且行。只是这些我都没舍得告诉你。”望着天边那轮落日,子歌缓缓开口,余晖洒下来镀在他身上,除了那圈朦胧光晕,好像也给他镀上了一层凉薄:“我本来以为,只要我一直等,一直等,你总有回头看我的那一天。”

“年少时,我曾经以为自己便要这么漂泊无定,流浪一生。便如同人间那些流浪生命一般,从湿漉漉的山野林间或是潺潺溪边翻出那么一点点饭菜,然后在桥洞里打盹儿,对每一个匆匆走过的路人竖起爪子,亮出尖牙。”抬起头,子歌看着我:“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逃至她面前,才忘记张开爪子,忘记呲牙咧嘴,只因她走到我面前,轻轻抚摸了我,然后对我说,我有家了。”我一直安静听着,没有答话,实际上,我也不知如何答话。

许久,他又开口:“笑笑,需记得,如今你额前和这双眼睛都未能大好,还得好生将养。”他在身后温柔叮嘱,临走时回头一望,对上他澄澈如昔的双目。

我突然生出一丝错觉,有时,看不见那潭底的污泥与沙石,并非因为这潭水清冽且浅薄,而是因为这潭水太深太深,深不可见底,深到你看不见最底下的肮脏与黑暗。如同你从远处瞧去觉得那山青翠欲滴,透着许多纯净,待一走进才能见着那些光秃的碎石,才能闻见那恶臭的腐烂气味。

你离那方潭水越远,越不知那潭水是那般深,离那座青山越近,才越知那青山外头的东西是如何虚伪。

第二日,我趁着子歌忙于政务,清荷还在熟睡之际,偷偷溜出了神女宫。刚出巫山不远便被一玄衣少年拦在了半路:“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轻叹了一口气,我镇定后退两步,这魔尊一清虽说生的不赖,可这个头着实有些高大了,往他跟前儿一站,我实打实落他两头之矮:“敢问魔尊为何拦我去路?”

“半年未见,你出落的越发好看了,仔细一看,啧,好像还瘦了许多,必是愁绪万千所致吧?”

我低头瞧了瞧自己,也没觉得瘦了许多,便抬了抬手:“别打趣我了,还请魔尊让一让。”

“这半年里我来了你这巫山三回,次次都叫门口把守的那些天兵堵在了门口,没法子,这才等在此处,想着你有一日终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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