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郑太爷正与孟师爷于衙门书房饮茶议事。二人先是说起这桩古庙人命案,接着便说到了古庙来历。
郑太爷道:“听闻这古庙的方位落在鬼门线上,可有依据?”
孟师爷道:“关于这古庙,属下昨日在市井民间中探访,倒是听了些奇闻异事。”
郑太爷倒上茶水,只听孟师爷道:“这古庙曾是一处府宅,据说过去是一户仕宦之家的府邸。这家人姓白,其祖上曾袭过列侯,世袭三代后,亦是代代科第出身的书香一族。这些陈年旧事,属下了解的仓促了些,并没有逐细考证。”
郑太爷道:“如此兴旺之族,如何就衰败了,成了一处破旧废庙?”
孟师爷道:“这白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到后来只剩下一个独苗,起名鸿雁。”说到这里,他摇头微笑道:“这白家的往事,属下听得百姓传了一些玄幻鬼神的故事,只是过于离奇荒诞,不提也罢。”
郑太爷笑道:“但说无妨。”
孟师爷喝了口茶,说道:“传说雾城的后山竹林中有一只狐狸精,不知修习了什么法术,很快修炼成了人形。这狐狸精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却迷恋人间情爱,对世间的有情男子特别感兴趣,故来到雾城,设计出一道考题,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只要有人能通过她的考验,她便与他共度一生。”
郑太爷听了,虽觉怪诞,却倍感新奇,问道:“什么考题?”
孟师爷道:“狐狸精巧生妙计,化身为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商队和路人必经的桥头上,装作哭腔,不停的哀鸣。有人好奇,便问她为何在此啼哭。她说,父母为商,途经此地,遇了强盗,货物遭劫,爹娘皆丧命,唯吾逃之于此,只求找个好心人收留,有个安身之所。如此过了数日,路人见是一邋遢乞丐,无一人愿意收留。
狐狸精大失所望,便欲没趣的返回后山。这时,一位白衣书生正好走来,狐狸精远远打量书生,看他风度翩翩,相貌堂堂,狐狸精喜欢极了。那书生路过,见一女乞丐坐地哭泣,立即上前询问。狐狸精便说了那一套谎话,谁知书生听了,心生垂怜,见这乞丐是个相貌平凡的女子,又无家可归,恐独遇到歹人,故将她带回了家中。
狐狸精见到书生上钩,甚是激动。到了书生家中,狐狸精才知,书生姓白,虽然生活清贫,但知书达理,其祖上乃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只因其父亲忠义耿直,得罪了当时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才致使家道中落。狐狸精知道书生是忠良之后,圣人门生,好生仰慕,转身一变,一位含苞待放,齿白唇红的窈窕淑女展现在书生眼前。那书生看呆了,暗生情愫。
日后,狐狸精便住在了白家。书生对狐狸精悉心照料,平日与她相处甚欢。正所谓日久生情,于是,狐狸精大施幻术,使得白家发了一笔横财,白家的日子开始蒸蒸日上。多日来,他们早已分舍不得。狐狸精决定嫁给他,与他共度此生。狐狸精知白公子心怀兼济天下、济世救民的志向,便和他约定,待他金榜题名时,二人便成亲。
这一日,白家锣鼓声鸣,热闹非凡,亲朋好友前来祝贺,狐狸精独坐新房守候,等待情郎入房花烛。她正当欣喜,房外突然噪杂声起,有人直呼救命。狐狸精大惊,速开门查看。只见强盗在园中挥刀狂舞,打杀一片。狐狸精定睛一看,自己的情郎躺在血泊中,已经一命呜呼了。
狐狸精眼见情郎丧命,心如刀绞,往昔情义浮现眼前,如今阴阳两隔,不禁伤痛欲绝。她悲愤交加,大施法术,刀枪棍棒,万箭齐发,将这伙强盗通通杀死。随后,狐狸精来到情郎跟前,使尽浑身修行,保得白公子尸身不腐,她就在这白家日夜守候,与白公子的尸体相守度日。
后来,狐狸精才得知,这伙强盗是受盐商指使的。只因这白公子在科考时写的一篇文章,痛批官府与盐商联为一气,玩弄权势,巧取豪夺,鱼肉盐民。于是,这伙人查出此文出自白公子之手,便雇人屠之。
自此,每逢月圆之夜,都有人横死在白家门前,确实是死了不少的人。那些盐商大户害怕丧命,便寻来一位高人大设法台,驱鬼降妖。这高人说,此宅正处在艮坤一线的鬼门线上,乃是阴宅,这里的妖精鬼魂怨毒甚深,会无休止的找人索命,无法降伏。高人便请了一尊神像,镇在白家里,并锁住了大门,禁止人靠近。从此以后,这白家的宅子便成了闹鬼的古庙,常年废弃。”
郑太爷听了,深呼一口气,忽道:“这白公子,应该就是白家最后的一个独苗,白鸿雁吧?”
孟师爷道:“正是。不过这民间传言,难免过于玄幻,听听罢了。”
郑太爷沉思良久,叹道:“且不论此事是真是假,眼前此案死者是红月楼的管事伙计,就是涉及金家,又恰好死在这古庙面前,这里必大有文章!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备有一份名录,上面记录的是本地最有钱有势的大户名姓,放眼天下皆是如此。若遇到重大官司,倘若不知深浅,弄不好不仅官爵不保,只怕还有性命之忧。这些极富极贵的大乡绅背后,不是王亲贵胄就是当朝大员的族人,谁知会触犯哪路神仙?”
孟师爷点点头,道:“老爷说的是!您刚走马上任,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属下岂敢大意,昨日已详尽探出这金家的来历。”
郑太爷忙道:“快讲!”
孟师爷道:“这金家以贩盐致富,雄霸这一方。但他家既不产盐,也不运销,靠的是世袭的运销特权,肆意对灶户压低买价,再抬高卖价给运商,坐收巨利。城里有首童谣:书中自有黄金屋,十年寒窗无人问,家有珍宝夜明珠,不如一个咸肉粽。说的是这里的盐价已贵得令百姓难以承受了。”
郑太爷听了,哼了一声,义愤填膺地道:“可恶!这不就是强取豪夺、鱼肉百姓吗?”
孟师爷道:“老爷有所不知,这里的百姓也非善类,有些人借此大发横财,倾家荡产向金家屯盐,再贩卖私盐获利。这金家何乐而不为,便与上一任县太爷联手把持官盐运价,再暗自勾结马帮协助百姓贩运私盐,这样他们便可逃脱朝廷的盐税,获得更大的暴利。”
郑太爷神情肃穆,怒道:“荒唐!闻所未闻!食盐是百姓每日所需,竟被他们合伙弄成了个奇货可居。”他虽这么说,却不禁暗暗喜上心头。
孟师爷叹了口气,道:“此等罕事,这里的百姓却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听人说,此地的人家如果生的是女儿,但凡稍有些姿色,不嫁才子,不嫁仕林,削尖了脑袋,也要将女儿嫁给贩私盐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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