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时分,唐家兄妹俩并几个仆役果真到了松山郡城北门边上。

松山郡城算是名不符实的,无论城内外,是瞧不见松柏的,反倒以花中四君子闻名。又兼它素来文人辈出,个个寒窗十载,以求一朝金榜题名,为官做宰。或是志存高远一心造福百姓,或是家徒四壁谋个全家温饱无忧。

车马缓慢行驶在郡城不甚宽敞的大道上,见惯了京城繁华,松山城这般,不免叫他一行人有些许不适应,却也觉着心中安宁。只瞧城中干净整洁,井然有序。人人脸庞上挂着祥和的笑意,往来行人不乏手持书卷者,自有一股魏晋风流。只身在其中,唐琬就已是如沐春风,宛如心头流过一汪清泉了。

这确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不怪乎于世叔会在这儿定了下来。

“把你那猪脑袋收进来,仔细别摔出车外头去砸伤了人,到时我可不认识你。”唐瑜一边手执书卷,人未动,只眼角余光看妹妹半截身子都要探出窗去了。

唐琬听了,赶紧把身子收回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然而又回过神来,什么叫猪脑袋?会不会说话呢!

唐家车马行驶到城中一处云来客栈,唐虎牵了车马自去了马厩,兄妹俩则是有店里跑堂的小二牵引着,去了早前命人打点好的客房。

兄妹俩还得在这郡城待个一两日,尚且有些琐事。况且唐琬总想着要出去游逛一二。兄妹俩便商定先歇息一晚,旁的明日再说。

唐琬央求着唐荣答应叫她跟着兄长一道上松山书院,也不全是孩子心性,一心想着玩耍。唐琬也清楚那是读书的圣贤之地。不过唐家向来不爱搭理“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狗屁规矩,就是苏瑶年少时也都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唐荣和苏瑶一致以为叫女儿打小学些见识,将来无论如何才不至于吃亏。因而唐琬自小跟着父母兄长耳濡目染,最是喜欢学文习武的,反倒不甚精通女红。她的女红水准,也只堪堪拿得出手,不至叫人笑话罢了。

兄妹俩舟车劳顿了数日,白日里待在车厢里头颠簸,入了夜里,俱是早早就歇下的。因兄妹俩男女有别,唐琬独自睡了一间房,贴身的大丫鬟冬桃守着她睡在床榻边上。客房外头,又有唐鹿守门,安全无虞,自是一夜好眠,再睁眼隐约已是晨间人声鼎沸。

隐约着催促唐琬从梦中悠悠转醒的却不是外头的人声,而是冬桃手里鲜美汤食四溢的味儿。冬桃见自家小姐已是被熏得醒了来,奸计得逞似的,笑得有点儿小得意。然后先是服侍主子洁面洗漱,再陪着主子用早膳。期间唐琬问起哥哥可否起了,冬桃道是少爷早就起了,这会子怕是已在温书。只命唐鹿传话过来,说若是再过一刻钟小姐还未醒,便叫醒她。

“少爷说了,待片刻奴婢给小姐收拾妥当了,去与他说一声就是。”冬桃说到这,瞧见唐琬已将早膳用得差不多了,便转过身子,打开包袱,将里头整齐摆放最上层的几件物什取了出来。

“打今儿起,你便改口唤我二少爷吧,记着了,就是四下无人也如此,可不许出差错了的。”唐琬用罢早膳,冬桃将碗筷收拾了,便来服侍主子更衣。

冬桃动作熟练,显然早有练习。不消片刻,桌案铜镜之中已映照出两个一站一坐的俊俏少年。

站着的那个,虽说只是着了一身黛兰麻布衣裳,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梳的也只是简单的男子发髻,却也遮盖不住原本的好颜色。

坐着的那个,通身月牙白锦缎由一根茶白穗带绑束,再以一枚通体晶莹有如羊脂的玉坠压褶。脚下一双清水流云靴,头上是与衣裳同色的软带约束成髻。走近一看,端是一个神仙般的小公子,惹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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