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之巅,璀璨朱红,一股浩瀚无边之力突然自金宝瓶中涌来,形成强劲漩涡,将萧凡生生扯住,欲带往漩涡中央。

萧凡惊觉,自己在这股力量的拉扯下,竟是动弹不得,加之不懂运劲发力,故而此时此刻,他完全陷于被动之中,眼看着就要被一步一步吞噬殆尽,消失在莫名其妙的虚空中。

似是感应到危机逼近,萧凡体内奇经脉猛地暴涨,一股炽热炎流游走丹田脏腑之间,随即涌出体外,形成并无实体的护身气罩,使得萧凡与漩涡分别处于两个空间。

蓦然,梵唱声起,朱红光芒内,绽放朵朵金莲,金莲之中,万佛乍现,佛光普照,开启了传说中的十级浮屠。

佛光耀眼,却如沐春风般柔和,完全不似初入永宁塔时,来自招引僧身上难以直视的强光。萧凡凝神观视眼前奇景,心中震撼之情难以言状。

在他过往人生当中,从来没有像这一夜,虚实难分,如梦似幻,仿佛身处异度空间。以前,他也曾在阳城的某些角落,抬眼遥望永宁高塔,那时候,更绝对想不到塔中玄机,竟是如此这般光怪陆离。

十级浮屠中,万佛同时吟诵,萧凡受此感染,亦不由双手合十,闭上双目,默念佛经。然而,缭绕梵音从一开始的宁静祥和,随之不断加速,到后来竟如千万人同时敲击鼓点一般,声声击打在萧凡心灵,令其气血翻滚难以平静,丹田真气躁动不安,奇经脉愈发暴涨,整个人陷入不明狂乱之中,连神情也变得异常狰狞。

随着一声沉闷的龙吟响起,整座阳城仿佛也呼应般晃了一晃,不少尚在睡梦中的百姓都被惊醒。而西边丞相府中的元镛,城北外荒野上健步而行的神秘刀客,东城一处角落里佝偻而过的无脸人,以及城南四通市茶寮里的苏令,都抬起眼,带着不同的思绪,望向那探手可摘星辰的至高之巅。

“太后的计划终于成功了!河阴之行,应可高枕无忧。如今只待皇宗百官集结,本王就前去和那朱荣会上一会!”

元镛浑浊的老眼之中绽放神采,收敛极深的自信张扬在一瞬间全数迸发,令在场的颜旷、张华以及元禧等人,都悚然一惊,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位国家耆宿。

“废物果然亦可利用,不过你,注定将会成为我刀下亡魂!”

长刀拖地,刀锋激荡起锐利火花,神秘刀客放干了神飞卫首领身上最后一滴鲜血,大手一捏,干瘪枯瘦的脖颈如枯黄竹木应声破裂,被丢弃于荒草丛中,徒留风声呜咽。

“赫赫赫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猎物,谁是猎人,风云际会的时代,河阴也不过,只是开始……”

无脸人随手推开了一扇柴门,柴门之内,赫然停放着一口金丝楠木所制而成的棺材,与登极殿中那口一模一样。棺中之人,双目紧闭,朝服带血,却清丽如仙,美艳无俦。随着无脸人缓步接近,棺材之上,血色天书骤然浮现虚空!

“咦,观永宁塔异象,难道是不完整的‘胤天龙璧’,即将再现尘寰?胡太后统御魏国多年,却始终没有得到神凰认可,如今龙璧现世,若神凰亦出,北朝恐迎来百年之剧变耳!却不知茫茫天下,究竟谁主沉浮?”

苏令踱步到永桥桥头,抬眼仰望,脸上浮现一缕忧虑神思。身后,被震动惊醒的苏青冲出茶寮,摸着还有些疼痛的后脑勺,睡眼惺忪地看向乃兄,旋即想起三道身影,怒气油然迸发。

“那三个可恶的家伙,一个戏耍于我,一个嘲笑于我,一个暗算于我。我好心好意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自己却差点遭了殃。那个最阴险的无耻小人,居然还叫嚣着要将我五马分尸……好啊,下回千万不要被我碰见,否则,等待你的,就是三刀六洞,挫骨扬灰!”

苏令听着苏青咬牙切齿的抱怨,不禁失笑道:“游历江湖,碰到的腌臜事远远不止此等程度。今夜对你来说,不失为一次教训,所谓知易行难,师尊诚不欺我也!”

苏青狠狠地瞪了苏令一眼道:“得意什么,你不过就是比我早吃了几年稻米而已,居然如此穷酸腐儒老气横秋。师尊啊师尊,你究竟跑去哪儿了,你最得意的大弟子,就快要背叛师门加入太学府了!”

“什么太学府?太学府不是搬去南方了吗?”

同样是带着睡意的沙哑之声随后响起,原来是老林听到动静,也从梦中醒来,披着外衣来到桥边,只听到苏青的后半句话。

“林老昨夜睡得可好?”苏令含笑问道。

老林摇了摇头道:“近来总是噩梦不断,尤其小凡如今吉凶难卜,我前半夜翻来覆去,后半夜又梦见被人追杀,差点没死在城南那条河里!”

苏青拍了拍老林肩头,笑吟吟道:“啧啧,看来我二人的遭遇都差不多,真是倒霉的一夜。”旋即又扭头看向苏令问道:“大哥,话说你是从哪里把我捡回来的?”

苏令哂道:“你还知道自己是被捡回来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须知不是每一回,都能这么幸运。昨夜若非有人示警,恐怕如今,我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该如何找到你了!”

苏青一愣道:“有人示警?”

老林亦是听得满头雾水,不解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事情?谁被谁捡回来了?”

苏令叹道:“舍弟顽皮,昨夜在那铜驼大街上与两名魏国皇族发生冲突,又遭到暗算,险些性命不保。幸得有高人传音入密,向我示警,我及时赶至现场,将舍弟救回,倒也算得上虚惊一场了。”

苏青奇道:“哇,还是传音入密,这么说,你根本没见过向你示警之人了?”

苏令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故而想表达谢意也不能,着实令人遗憾。”

苏青跺跺脚道:“一切都怪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对了老林,他还拿走了你那个奇怪的方形斗笠。”

老林当场愣住道:“方形斗笠?谁拿走了方形斗笠?”

苏青恨恨道:“就是那个戏耍我的人,大半夜脸上戴着半块铁皮出来吓人……”

老林闻言,失声惊叫道:“你说什么?半块铁皮?那人脸上戴着半块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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