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荣很愤怒。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了。

哪怕朱威死讯传来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错愕,接下来虽然也有愤怒,并夹带一丝感伤。但以朱威一贯的嚣张跋扈,有此下场乃是早晚的事情,朱荣还是将自己暴虐的一面控制得很好。

但这一次,他真的震怒了,原因有三。

第一,慕容绍与贺兰胜天均为朱荣爱将,且引为臂膀,寄予厚望。尤其是在忠诚方面,二者比诸费牧、高权、夏侯獍等人,更值得信赖,朱荣平时虽不说,但早已心知肚明。可他万万没想到,值此关键时期,二人居然因为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甚至上升到生死相搏的程度,最终双双重伤,这直接影响到了朱荣接下来的一系列谋划。

第二,陆萱此女,美则美矣,却堪称涉世祸胎,连他自己每回见了,都差点把持不住,也难怪两名爱将被其勾得神魂颠倒。以今日之事,罪魁祸首当然就是陆萱。他本应一刀杀之,奈何若非其奋不顾身挡下了第一枪,自己恐怕救援不及。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硬是处决陆萱,必招致慕容绍、贺兰胜天强烈不满,权衡利弊,得不偿失,朱荣心中火气竟然宣泄不得,自是极为不悦。

第三,以朱荣之赫赫威名,胡族之军容鼎盛,竟然还有人敢潜入此地,对胡族大将暗施毒手,简直匪夷所思。而且,从那人一击失利却能全身而退来看,显然筹谋已久,甚至还有内奸与之勾结,这对于朱荣来说,不啻于赤裸裸的挑衅,如何能不令他怒上眉山?

此刻,中军帐里,又是一片噤若寒蝉。高权、夏侯獍以及闻讯匆匆赶来的费牧,且低眉垂首,不敢轻易出声。只因他们都知道,朱荣此人,长相温文尔雅,却最是喜怒无常。欢喜时如曹公,虚怀若谷、礼贤下士,从不吝惜封赏;震怒时却似董卓,纵然奉先站在跟前,照样视如猪狗,打骂鞭笞若家常便饭。

就眼下情形,朱荣虽一言不发,但脸色阴晴不定,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若谁去触此霉头,暴风骤雨立时便至。

帐外,一名亲兵统领请求觐见,朱荣挥了挥手,夏侯獍掀开毡门放其入内。

统领跪拜道:“启禀大将军,皇帝陛下听闻慕容、贺兰两位将军不慎负伤,特遣人前去探视,并送上内廷疗伤圣品,以及两盒‘当归’。”

朱荣闻言,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喔?是‘当归’?”

统领点点头道:“正是。不过两位将军都只收下疗伤药,那当归,则交由末将转呈大将军,由大将军处置。”

费牧从统领手中接过两盒当归,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朱荣案几上。

朱荣取过一盒,饶有兴致地翻转把玩着,随后看向众人,笑道:“看看,我们的皇帝陛下多么有心,孤实在深受感动。慕容、贺兰受点伤也值得了!正所谓礼尚往来,陛下既然送来‘当归’,你们说,孤要回送什么给陛下才好呢?”

见众人都唯唯诺诺不敢答话,朱荣温言说道:“费牧,待会儿你将当归取出,命人拿去马厩。同时,往锦盒里装上一点‘断续’,给我们的陛下送去。”

费牧急忙称诺,再度上前将两盒当归拿到手中,随即准备交代这名统领,配合自己做好此事。

不曾想,朱荣却长身而起,口中森然道:“你亲自去办此事,至于他……”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朱荣竟已站在那名统领身前,雷霆而出的手掌,蓦然出现在统领脖颈处,扭断并生生扯过脖颈上的头颅。

喷洒而出的鲜血,不仅飞溅到费牧等人的脸上,连朱荣自己,都被温热的血液喷了一身。而提在手中的头颅,那名统领瞪大了双眼,眼中布满血丝,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就这样命丧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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