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转眼又是一年。

这是我在兰溪工作的第三个年头。我已经熟悉了农村片警的各项工作,张所长把片警的管辖范围进行了调整,他让我

独挡一面,把我从镇上调整到下面村子里。所里让我下乡驻点,居住在海屿村的村支书家里。我管理的片区包括附近的几个沿海村落,我成为全中国最基层的农村片警,天天面对着是农村百姓。农村基层呆得时间长了,回到镇上宛如隔世,寂静的小镇在我眼里突然变得热闹异常,更别提回到县城了。警校的生活也变成了美好的回忆,我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到过省城,曾经在那里度过两年美好的时光。

每年春节过后,兰溪镇的家家户户便拿了绳子给海带上苗,春天放下的苗,到了五月份就可以收成了,海滩上到处是忙碌的人们,村民们把新鲜的海带收上来后,放在路边或是沙滩上晒着,然后把晒干的海带打成包,运往全国各地。海带收成延续了一整个夏天。如果春天的雨水太多,天气太冷,海带就有可能烂在海里,这里的百姓千百年来靠天吃饭。整个夏季,镇上的每个角落都弥散着海带的味道。若干年后我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每到五月份,似乎又闻到了海带的味道,这种记忆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我依旧保持着学生时代良好的生活习惯,每天早上坚持跑步,晚上时间不是读书便是到群众家里唠话。在基层工作,我学会了与群众唠家常,很快熟悉了辖区的情况。从最初开始常吃闭门羹,下户时群众爱理不理到后来群众主动地与我打招呼,遇到困难时常常想到我。发生纠纷了也会主动打电话或是打BB机呼我。警务区工作很苦很累,乏味单调,不像其他警种那样,破个大案一夜成名。基层片警的工作很简单,但也很繁琐。平时我将户籍、身份证办理程序、所需手续和收费标准印制成“告知单”在辖区居民中分发,并在警务区主要路口设立“警民联系栏”,公开报警电话和自己的姓名、联系电话、照片等,方便群众办事和联系民警。为了解村情民意,工作中我学着张所长随身携带一本笔记本,寸步不离,在笔记本中记载群众的点滴要求。大到办理户口、招工入学,小到婆媳不和、邻里纠纷、甚至屋顶漏雨等一些小事,我都一一记在本上,并把小事当成大事来办,想尽一切办法加以解决。张所长给农村片警工作总结了四句顺口溜:“历经千辛万苦,踏遍千山万水,说遍千言万语,幸福千家万户”,我认真按照张所长的要求,履行好自己的工作职责。经过努力,我的责任区发案逐渐下降,民事纠纷明显减少。

夜晚的农村异常的寂静,根本没有城市那样的夜生活。虽然家家户户都有电视,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还是早早地休息了。夏天的夜晚我时常一个人坐在海边,听海风呼啸,看潮起潮落,这种生活与我想像当中的警察工作差得太远,现实与理想的巨大反差让我时常觉得异常苦闷,我常常安慰自己,总得有人从事我这样的工作。在广大的农村基层,还有无数象我一样默默无闻的普通农村片警,有的甚至几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农村大地上。同他们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兰溪海岸线漫长,千百年来,海埕与滩涂成了这里村民赖以生存的家园。据县志记载,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从未发生过饥荒,大海养活了世世代代登虎洋岸边的村民,争夺海埕与滩涂便成了海边人家代代传承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夏天的一个傍晚,我载着协警从所里回到海屿,突然在大潮村遇上了一群手拿锄头、棍子、大刀和梭标的村民,我停了下摩托。

“怎么回事,你们想到哪里打架?”

村民并没理会我们,而是继续向邻村走去。

“站住!”

我与协警站在了路中间,堵住了去路。

“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让开。”村民中一个人喊道。

我认得大潮村的村支书,把他拉到一边询问。

村支书告诉我,沙坞村为了抢夺海埕,当天下午把大潮村的几个村民打成重伤,大潮村受不了这个气,全村青壮年举村出发,准备对沙坞村还以颜色。

大潮村与沙坞村是相邻的两个村子,陈姓是大潮村的族姓,人数众多,沙坞村全村姓林,人口比大潮村少。两三百年来,两村为了争夺海埕与滩涂,村民世代不和,两村不通婚不往来,村民世代习武。据说陈姓人多,林姓人武功高强,谁也没办法制服对方。解放后,两村之间的械斗少了,但小摩擦不断。没想到今天一场大规模的械斗又将开始。

我偷偷地对协警说:“你赶紧骑着我的车子找个附近有电话的地方,通知镇长与所长,让他们带人来处理,我在这里拖延时间。”

“你行不行啊?”协警疑惑地看着我。

“不知道,你赶快走。”

我把村支书拉在一边,叫他劝劝群众,不能让大事发生。

“书记,械斗会死人的,你劝劝大家,让他们回去,谁打了人,派出所自然会处理。”

村支书大约三十来岁的人,年龄大不了我几岁。他摇摇头,说劝不住。

“族长在吗?我去找他。”

族长是位五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魁梧,在村子里辈份高威望高,又当过多年的村支书,村子里的人都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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