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坠落着雪花。茫茫的荒野中搜不到一点儿绿。一匹黑色的快马正在一条蜿蜒曲折的马路上飞奔。蹄声响亮清脆,如正在打破冬季湖中的薄冰。
一位少年,戴着斗笠,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呢外套,与面孔配合着看,如同一个从土地上归来的乡民。紧绷着的那张方正的脸上,犹如铺了一层死灰。两道漆黑的剑眉下是一双充满着忧郁,深沉的眼睛。
马儿昂头嘶鸣,奔跑如箭。不多时,口中渐渐已流出些白沫。
突然,那少年像是心疼马似的:“吁”的一声将马勒住,随即跳了下来。他站在路的中间,双手环抱,眼睛微闭,张耳听着从背后响起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而近。很快,在他的身后撵来一伙穿着飞鱼服,佩着绣春刀的人来。
“杨欢,”最先到达的一位向少年厉声道,“快将东西交出来,否则,将你捉回宫中剁成肉泥!”
沉默片刻,那少年说道:“尔等爪牙都到齐了吧?”
“少啰嗦,快交出来!”其中一位撵上来的人摸着腰中的绣春刀吼道。
来人接触而至,霎时,全部到齐。
“呵呵,”那少年沉沉地回道,“别说我没拿,就是拿了尔等也难讨回!”
前面的三人刚要抽刀,突然少年一侧身,形如闪电。随即三道寒光从手中飞离,却比闪电还快。
三位抽刀的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每个人的咽喉中却被插进了一把亮晃晃的小刀。
“还不快滚!”
剩下的一伙人面面相觑,离马而逃。
少年用深沉的眼睛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忧伤地说道:“我实在是不想杀你们,只因为尔等逼的太紧!”
他说完之后,又催马而去。
半夜十分,那些狼狈不堪的逃命人跪在一片庄园外的门前不敢进去。
一位守门的小哥赶快进去通报,之后,才出来对他们说道:“领头的自尽,其余的进来。”
庄园内的大厅上方,一把朱红色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位人。红衣红袍,戴着黑帽,蹬着一双软锦鞋。面色苍白,怒目圆睁。
他用眼光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些人。拿起旁边一张小凳上的茶杯,没有喝,只是用嘴皮碰了一下。然后,起身把那杯滚烫的茶水朝其中的一位从头上淋了下去。边淋边笑,声音十分诡异。
“哼哼,”他瞥着嘴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道,“杨欢,那厮不过是一个乡民而已。而你们,”说到这儿,他抬手指着面前跪着的人疯狂地吼道:“你们可是大明朝的锦衣卫。从京城到此,接连丢掉数条性命,不如鼠辈泥虫。”他说完就疯狂地在那些人身上用脚踹了起来。
“魏大人!”其中一位哭丧着脸说,“那小子实在是太厉害,尤其是他的小刀。如闪电,如流星,如风又如鬼。”
“放肆!”魏大人面部变得扭曲,狂吼一声,一脚朝说话人的脖子上踩去。
……
夜,黑漆漆的,吹着冷风,风里依然夹着雪花。
少年与马已经十分困乏。马无力的行走,响亮的蹄声已经变得柔弱无音。他趴在马背上,确切地说是瘫在了马背上。尽管这样,他还是保持着戒备的心。用眼,用耳注意着周围。此时,他很希望在前面能够出现一户人家,想看见一盏灯火,更想喝上一碗冒烟的面汤。他被锦衣卫一路追杀,从京城到这片荒野上的时间总共是七天。这段日子中,扰得他无法睡觉,无法饮食。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不是被杀死,而是被拖死,累死。
经过了一片枯林。突然,他听见了流水声。是均匀地,缓缓地,从不是很高的地方坠落而下。飞坠的流水碰撞水潭的声音清晰,响亮,打破了荒野上的死寂。
马儿自生提快了脚步,驼着他,往那诱惑的声音而去。不多时,他在黑夜中看见了那一条从上而下的溪流,白色如练,直落水潭。散发着湿润的,甜丝丝的味道。他下了马,捧水即饮。水很甜,很凉,直入心脾。
歇息了片刻,精神饱满了一点儿。他正要上马离开。瞅眼间,瞧见了离水潭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庄园。那儿,有一丝儿灯火从墙的斜逢中溜了出来。
他暗暗高兴。牵着马,拖着杂沓的脚步绕到那片庄园的前门。红色双闭的大门上方写着四个金色的大字:不死山庄。
不管生与死,他都敲了门。等了好久,才从门缝中探出一个头来,先是咪起眼睛朝他望了一眼,才开了门。那人提着一盏灯笼,是位满脸皱痕的老人家。白法白须,穿着厚厚的粗昵外套。
“老人家,你行个好!投个宿,天亮就走!”他温和地祈道。
“噢!”老人家明白了过来。点了一下头,吐着沧桑的嗓音:“原来是投宿的,你进来看看也好,免得说我不近人情。你觉得可以住,就住。我是不希望你在这儿过夜的。”
“为何?”
“你还是进来瞧瞧再说吧!”
庄园很大,到处都是黑幢幢的房子和假山。一路进去,能在冬季里闻到很多不知道的那些奇花异草的香味。
进入大厅,没有灯,一片漆黑。唯有老人提着的灯笼引着路,提着的那一坨儿灯火,仿佛是他现在心中的温暖和光明。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后院。老人推开门,房间很大,中间摆着一口黑得发亮的棺材。一个火盆的纸钱像是刚刚烧过,还有一些余温。
“你继续跟我来看!”
他从老人的说话中领悟到了那份悲痛之心,像是需要一个人去分担他痛苦中的那种悠泣。在昏黄的灯光中,老人家目光深沉,面孔忧郁。说话间,满脸的皱痕一伸一缩。
他跟在老人的身后,来到了西面的一间隔房。推门进去,老人在一旁点亮了灯火。
“全都死了!”老人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哭丧着脸说。
“老人家,他们?”他脸上挂满了惊骇。
“是东厂十三鹰杀死的,躺在刚才那间屋子里的棺材里的人就是这儿的主人——乌子墨。”
“‘百医神手’乌子墨?”
“你认识他?”
“唔,不认识,听人言起过。”
“公子,你觉得你还能住下来?”
“我可以,有个地方就行!”
“好吧!”老人觉得少年的胆量不小,也就同意了下来。
老人家领着他到了另外一间比较干净整洁的房间。
“这是我们家小姐的房间,她已经被十三鹰抢走了。”老人家说到这儿用手揩了一下眼泪,“你,你就在此将就一晚吧!”他说完点亮一盏灯后,就退了出去。
杨欢觉得事情很蹊跷,尽管非常疲乏,摸着肩膀上的图腾时却不能安然入睡,自己就是十三鹰中的一员,也是十三鹰中唯一幸存的一个。其他十二鹰在那次任务失败以后,全部已经被东厂灭掉。哪里还有十三鹰存在呢?这分明是借刀杀人。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的香味,像是一种温柔的催眠剂。他终于迷迷糊糊,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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