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乡前往襄州的官道上,一辆张家骡马行的马车正辚辚前行。马车内,方星河面对身边几乎要把车顶掀翻的呼噜声和浓郁的酒臭无奈的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他根本就不该与方之仕同行。

距离县试放榜已经半个月了,两人也到了必须动身的时间,方星河对此的感受是如释重负。

过往的半个月热闹的太厉害了,完全扛不住啊。

先是他与方之仕双双中榜,他还是个榜首;随后同一天里阿耶成了县衙三班衙役中的班头之一,三喜同时砸中隐隐有要起势迹象的方家,兰若村乃至县衙中愿意来凑热闹的人之多也就可想而知了。

结果这一波的热闹还没完,兰若村正式被朝廷旌表的事情又已落定,县衙李县尊得了淳俗教化的政绩,兰若村乡民们则借此黜免了三年的赋税钱粮,皆大欢喜自然更要热闹一回。

李县令在刚刚新鲜出炉的县尉赵振东陪同下亲至兰若村方家,越发将得了大实惠的村民们狂喜的情绪推到了高潮,落实到方家就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家里甚至比骡马市都热闹,每天自愿来帮忙烧茶汤做饭的妇人都有十来个。

方星河身为县试榜首、方之广唯一的儿子、兰若村孝道之乡的始作俑者恰是热闹的最中心,家中别人受不住了还可以躲躲,他却是想躲都躲不了,半个月下来口干舌燥不提,脸都笑疼了。

想到过去半个月家中的情景,方星河犹自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好在总算是结束了。

方之仕的呼噜依旧在继续,即便是好酒好肉好面子如他,半个月下来无论身心也都疲累不堪,上车就睡,香甜的很。

从乐乡到襄州沿途必得投宿一晚,黄昏时分,马车在长顺客栈停下来时方之仕醒了,看着名为客栈实为鸡毛店的长顺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也太简陋了,店伙,头前带路去上房”,口中说着,刻意抖了抖身上的湖丝襕衫。他自打去年就眼热虞家送给方星河的那身衣裳,这次总算是如愿以偿,衣服刚做好就上了身,五六天了愣是没舍得换。

店伙眼皮子一翻,“没有”,语气硬的砸地上能起坑。没看这就是个大车店嘛,跟这儿装什么大爷,囚嚢的措大酸丁!

方之仕想发怒,看看伙计硬铮铮的态度和身板后强行忍了,一挥袍袖转身对方星河抱怨,“看你找的什么地方,这也能住人?我辈州学士子岂能与贩夫走卒同居于一檐之下,斯文扫地,斯文丧尽啊!”

自打县试中第之后,方之仕对待方星河的态度明显变了,如同重又充满了气的瘪气球,自信的端起了长辈三叔的架子。

可惜方星河一点都不惯他,顾自对店伙要了单房、饭食和热水后就走了。爱住不住,嫌丢人住车上也行。

第二天继续赶路时方之仕再也睡不着了,不是不困而是满身痒痒,昨晚他最终被店伙安排到了大通铺上,早晨起身时一巴掌在脖子上拍死了四只跳蚤。

临近中午,车进了襄州,方之仕带着行囊跳下车找汤池,人都走了又折回来隔着窗子道:“到州学后还是跟县学一样,别说我是你的三叔”

“这倒是行,不过,三叔你走之前能不能先把车费给结了”

“哎呀,痒,好痒”,方之仕摇着四方平定步就想走,被方星河一把给拽住,“小心衣裳,衣裳!”

他最终还是掏了钱,正好是车费的一半,一文都没多。

方星河摇摇头让车夫继续起行,跟县学一样不认识好啊,要省多少麻烦。

州学到了,看着那比县学气派好多的大门,方星河莫名的想起了吴师吴可思。当初她在信中说让自己快快的考,快快的到长安,从县学升州学来看的确是做到了,也不知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长安,一间不太像闺房的闺房里,吴可思推开从江南快马运来的细点,边绕室踱步边不断的叹着无聊。

府里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忙着阿耶的逢十寿诞,她为表孝心甚至不惜遍历多地手抄兵书以为贺礼,寿诞一天没到就如同逐渐拉满的弓,累是累,人的精气神却是绷着的。

个多月前那一箭终于射了出去,最初的轻松过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聊的情绪开始日益滋生。

经过去年的那一趟远行,吴可思很难再满足这小小的闺房;有了在乐乡虞家开山门授徒的经历后,她对闺阁姐妹们骑五花马穿慕胡装在朱雀大街上招摇过市的消闲兴致全无,其它的诸如游御苑,打马球更是兴味索然。

“无聊啊,太无聊了!”,一连转了好几圈,吴可思实在受不了了,“小碧,去西市书肆看看,有没有从乐乡来的信”

贴身侍女小碧嘴巴张成了“O”型,“小姐,昨天才派人去看过的,哪有那么快嘛”

“让你去就去”

小碧委委屈屈的去了,吴可思重又坐下来拿出案头的描金檀木匣子,打开,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怪”画,画中是她,像的简直一模一样。

吴可思看看画,再拿过旁边的扬州江心镜反复比对着看了又看,这才去念画上写着的那首诗:

浩荡离愁白日斜,

吟鞭西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