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戌日那,果然南康城内大路都张灯结彩,随便一打听便知道,是最新出炉的南蛮校尉和发妻臧氏的婚仪,虽因战时一切从简,但必要的礼数还是要的。
北面来的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这在南地可是稀罕物,更稀罕的是,其中还有一个侍女装扮的女子,江东会骑马的人本就寥寥,更遑论一个女子了,顿时便引起了城守的注意。
如今便是再富贵的普通人家也都是用牛车,无权无势是不可能弄到马匹的,更何况如此神骏的北地大马,来人不是普通的权贵。这个道理城守非常明白,眼见那为首的男子俊美无匹,生贵气,更不敢寻常视之,亲自拦下众人,恭恭敬敬地问道:“在下不才,乃是南康郡城城守,敢问贵人仙乡,入城所为何事?”
那为首的男子并不答话,身边的管事翻身下马,递上一份文牒,笑道:“我家主子出自陈郡谢氏,主子的名讳人不敢随便告之,这是我们南下的公干文书。”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是您得空,也可引我们一起去官邸府衙,我们是要去见此间掌事的刘校尉,你可一路护送,如此也可放心了。”
那城守正在犹豫要不要拆开文牒,听他这么忙满脸堆笑,感激道:“若如此,实在再好不过。”忙将那文牒还给他,自己走在一边引路。
这帮达官贵人,自己一个都惹不起。
旁人也就罢了,采棠一听是“陈郡谢氏”来访,便如一阵风一般冲了出来,拦也拦不住。
“苏合!”
“棠儿!”
两个久未蒙面的女子遇到一起,恩……肯定是有不完的话。
然而……内堂中走出的一男一女……
谢琰的脸色更苍白了,他没有话,定定地望着着红衣的女子。
寄奴深吸了一口气,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高居庙堂的谢琰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出现在荆州,他这是,不顾一切了吗?
挤出一个笑容,寄奴上前行礼道:“久闻陈郡谢氏族中人人都如芝兰玉树,如今见了您,我方才明白,原来传言并未言过其实,您的风姿,令裕无地自容,唯有仰望而已。”
萩娘的美眸如胶在谢琰身上一般,无法转动,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玉佩,觉得心中如冰火交融一般,一时冷,一时热,头也昏昏沉沉的,四肢似是无法动弹,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快逃,快离开这里。
空气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香气,这好闻的味道是如此熟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庭中,痴痴地等待某人归来,仿佛还能听见周遭侍女们的笑语,有人在嬉戏打闹,有人在责备犯错的侍女。而终究她会等来那个白色的身影,或早或晚……心中什么都没想,唯有满满的幸福的感觉,如同这香气一般,令人想要用心去探究那记忆……
头疼欲裂。
谁都没有话,良久,她终于用尽全身力气闭起了眼睛,笑着对寄奴道:“夫君,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谢琰面无表情的寒冰又一次被击碎,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有控制不住的热流涌出。
眼中看见的不是这个穿红衣的陌生女子,而是那个娇柔的,任性的姑娘。
她会在他怀中撒娇,也会想出些花招来戏弄他,用她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唤道:“琰郎……”
她不会,这样一脸冷漠地转身离去。
更不会,唤旁人作夫君。
上次在昆川,还可是因为受旁人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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