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她,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府外的人。
父亲不苟言笑,从不会对我提及母亲的半个字,我只知道她不是中原人士,不是那温婉的南方女子,是刀剑一般尖锐的北方女子。
这些,是母亲的贴身侍从告诉我的,而后听过这个故事的我,再也不曾见过她,我想嬷嬷也会消失在父亲地牢中的某一处。
送到府中的十个孩子,她是唯一一个愿意与我交谈的,或许是因为在她受罚的时候,我偷偷地给她塞了点心。
我喜欢看她的眼镜,很像我之前养的那条小狗,我知道父亲不允许我养任何宠物,他说人不该有多余的感情牵绊,有感情的人都是无能的、脆弱的,但是,我也会经常看见父亲一个人坐着发呆。
好似除了地牢深处的那个人,不会有任何,能够牵动他的心情,包括我。
所以,我故意把它的名字给了她,我叫她卿卿。
我们一起习武、一起学字、一起长大,几乎只要一有新鲜的玩意儿,我便会偷偷寻来,偷偷塞给她。
父亲说她的资质最差,不能够进一步训练,只能做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等她长大了,便会送她入雅苑,成为一个眼线。
我想怎么会,她是那些女子当中,唯一一个会笑的,怎么会是资质最差的。
也许是因为父亲发现了些什么,卿卿十四岁便被送走了。
而我那一年,十六,从此,我多了一个风流浪荡公子的称号,因为世人皆知,我几乎夜夜流连于雅苑。
可这么浪荡的公子,却从不与花魁有过任何交集。
我更喜欢远远的看着她,我不懂我与她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联系,我不喜欢任何人碰她,城中难免会多一些少了手指的公子哥。
我却也无法接近她,因为我知道父亲永远都在一旁看着我,于他,卿卿不过是一个棋子,随时可以替换成任何一个人,但是,于我,她却只有一个。
我时常会在夜半时分,躺在卿卿的屋顶上方,看月亮,如此她便已经离我很近。可我并不知道,她依旧每夜会守在窗边,与我一同赏月,直至我离开。
我一直都在想,哪怕有一次,我假装东西掉落,弯腰下去,便能瞧见她,瞧见她痴痴望着月亮的眼神,像是透过月光,看着另一个人。
可我,从来没有,我只知道有人倚在窗边。
就这样,我再也没有叫过卿卿这个名字,而她再也没有露过笑容,我想这么一直下去,也未尝不可,这样的日子也是日子,我守着她,她守着雅苑,她不会离开,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将她带走。
曾经有个痴情的公子,一睹花魁的美貌之后,倾家荡产只愿为她赎身,却不是为了娶她,那个傻男人说,他只愿能够还她自由。
于是,他带着她连夜私奔至城外,我拦下所有密报的信件,追赶而来,却见到她期待的目光,男子即使倒在我的剑下,她也不曾有过伤心,不曾落泪,只是轻轻将手帕盖住那人的面容。
她对我说了五年间的第一句话。
她问我,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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