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看了眼这个今夜多有失态的好友,解释道:“虎符被窃一事,王上明日便可知晓,今夜身在寝宫的如姬如何能脱得开嫌疑?王上不能拿天下所望的公子如何,还不能惩办一个无依女子泄愤吗?”

“这可如何是好?”张耳一想到那般可爱女子竟要命陨,一时乱了方寸,“公子可有法救?”

陈余叹了口气,话语中也多有遗憾:“公子虽是为救大魏水火,但此举毕竟有违君臣之道,彼时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能保全一个深宫女子呢?”

张耳闻言也觉无奈,却突然心生一计:“若是如姬被打晕,甚至……甚至掳走呢?”

陈余狠狠瞪了这个越发失了沉稳的同伴一眼,厉声告诫:“我等此来,乃是为君上重托,此时怎可节外生枝!”

张耳面红耳赤,还要再辩,却听陈余斩钉截铁道:“此事已定,不必多言!”

张耳无奈,只好垂头丧气,噤声坐在石上,等同伴们回来此地。

此后魏无忌得了虎符,连夜骗开城门调军北上一事暂且不谈,视线先放回二十余日前的楚都。

昨夜楚王在宴会上看过了华阳夫人的手书,看着那些熟悉的字体,感受着胞妹时隔多年的亲情,已多年未曾为何事动容的楚王竟是泪洒当场。

好不容易止住泪水,熊槐却是甚感疲惫,直说今日劳累过度,待过几日歇息好再说。这让以为可以马到功成的扶苏措手不及,也给了屈原一个转圜王上心意的难得机会。

这算怎么回事儿?扶苏头疼不已,哪有见了王面,却连国书都递不出去的使臣?扶苏只觉得自己这手亲情牌是不是打得太过了,难道是那场无疾而终的伏杀竟让自己吓破了胆,一味只想保命?

扶苏这边自省着过失,那边蒙毅却是磕着葵花籽磕得开心不已。此时还没人想过做铁锅,毕竟珍贵的铁用作兵器铠甲还嫌不够,谁会拿来满足口舌?没有铁锅自然也没有炒瓜子,但这不妨碍蒙毅磕得津津有味。

扶苏见这个惫懒货磕得越发开心,气得挑眉瞪视,那边蒙毅见公子突然杀气腾腾,却不知如何招惹了这人,只好将盛放瓜子的青铜盘往公子那边推推,挤眉弄眼示意同享。

扶苏没好气地抓了一大把,放在嘴里磕了几个却觉得不错,于是两人比赛似的,摇头晃脑,磕得瓜子声此起彼伏。

百里俜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画面。

见公子忙着嗑瓜子,没注意到自己,百里俜只好干咳两声,终于是引起了注意。扶苏羞赧一笑,还未见礼,那边蒙毅就爽朗招呼:“百里大夫,也来尝尝?”

扶苏担心一贯方正的百里俜心生不满,赶忙重重拍打了蒙毅背上一下,提着这家伙与百里俜回礼。

百里俜却不以为忤地稍微咧了咧嘴,权当笑过,也上前抓了一把瓜子,也落座磕了起来。

扶苏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了个张苍,于是围坐嗑瓜子的就成了四个。

百里俜边嗑边道:“公子不可等屈原等人劝动楚王,应趁热打铁,早日说动楚王议和结盟才是。”

扶苏又抓了一把瓜子,“大夫所言甚是。只是如今楚王并未传召,守宫的卫士又多是屈氏族人,得了屈原命令连个大昭的苍蝇都不给飞进去,楚王的面都见不到,如之奈何?”

“如果楚王不得不见呢?”

“大夫何意?”

百里俜指了指身旁的张苍,“这是张御史想的法子,我听过以后觉得甚妙,就由张御史为公子细说。”

言罢就继续嗑瓜子去了。

张苍眼见扶苏与蒙毅两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苦笑不已。原本他先告诉百里俜,就是为了让这位在公子心里颇有地位的中大夫替自己献策的。谁知道百里俜此人却是个忠厚长者,一定要拉着他来亲自说与公子,竟是一点功劳都不愿多占。

张苍一方面为百里俜的高风亮节而感动,一方面却也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印象,愈发滑向“纵横士”的深渊。

公子师从韩非,谁不知韩非子对纵横士的态度?《韩非子》中可是明明白白把纵横士列为五蠹的。

然而此时,当着公子殷切的神色,张苍心知如何也躲不过了,算了,纵横士便纵横士吧,“公子此前在两国交界处遇袭,为了不让两国局势骤然恶化,楚王故作不知。”见扶苏点头,张苍继续咬牙道:“但如果刺杀发生在楚都,楚王的眼皮底下,他还能装作不知吗?”

“屈原没那么傻吧……”

蒙毅话音未落,就被扶苏止住,“如果楚王不再装聋作哑,我当以何言说之?”

“齐地原本差点被楚国收入囊中的千里沃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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