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顺回府前趁兴与几个禁军的领队酌了几杯,愈发头重脚轻,飘飘然矣。

推门而入,刘娥正抱着一叠干净衣裳,见郝顺一脸醉态,忙搁下衣物去扶他:“宫里可出了什么事,公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刘娥纤弱,搀着他肥胖的身躯,左右摇晃,很是吃力。

郝顺见着眼前娇滴滴的人,借着几分醉意,耍起流氓来,一把摸上她的腰,捧着她的脸蛋亲了又亲,蹭得她也满脸油光。

刘娥不自在,推攘了下:“公公醉了。”

郝顺顿时不悦,拉下脸来,一巴掌朝她脸上扇了去:“贱婢子,你我既是拜过堂的夫妻,这又是自家院子,装劳什子清高?咱家今日高兴,你就得陪着咱家一起高兴!”

语罢,他又糟蹋她的香颈,刘娥也只得从着。

待到郝顺尽了兴,已经过了半夜。

刘娥系好了扣子,去厨房端来了一碗汤,低眉贤惠道:“公公喝点醒酒的罢,可别误了明日御前侍奉的差。”

郝顺方才把酒劲都撒在了她身上,已清醒了不少,恣意笑道:“咱家有皇上的重爱,误点差事怕什么?”

刘娥仍是低头:“听说司谏院的人早上去进言,都被公公劝了回去。那公公可跟皇上讲明了道理,让皇上下定主意杀林荆璞了?”

郝顺费力蹬直了双腿:“先不杀了,姑且留那小崽子一命。”

“不杀?”刘娥一怔,跪在地上给他揉腿:“皇上一向对公公与燕相言听计从,怎的偏偏这次专横起来?”

郝顺把玩刘娥的发髻,哑然失笑:“皇上哪能啊。留着那余孽,将来用处大着哩,咱家也能心安一些。”

“奴婢不懂朝政之事,可也知道这样一来,明摆着是要与燕相对着干。林荆璞不斩,要再传出去是公公附和皇上这么办的,燕相到时必然会问责公公。”

郝顺斜了她一眼,嘲她目光短浅:“皇上已长成了,先皇嘱燕鸿的托孤之命也算是到了头。皇上的心可是与咱家连在一处的,等那余孽交出传国玉玺,哪还再由他只手遮天?”

刘娥手上的动作不觉慢了下来:“话虽是如此,可以燕相的权势,哪是咱们这位皇上能一年半载就动得了的?十年二十年也未尝能够。哪怕是公公这些年在内府行走的荣光,多半也是仰仗燕相袒护,若是——”

不知是哪句话惹恼了他,郝顺的酒气忽又撺掇了上来,将汤全打翻了:“旁的人张口闭口燕相也就罢了,你跟了我这些年,这嘴还是拧不过呢!”

“奴……”

不等她开口认错,郝顺便不留情面地往她心窝子踹了一脚,“咱家这些年帮他也算是尽心了。他倒好,去年先是废了内书阁,说什么宦官不必读书,不过是怕内府出了人,压了他相府的权势!紧接着他的女学生又因你参了一本,让咱家在朝中丢尽了颜面!咱家可都记着呢!说来,你与他们倒像是一伙!”

“不是的,不是,奴婢一门心思全是为了公公……”

脚边的钧瓷花瓶全踢翻了,郝顺还是气不过,在她身上又打又踹。

刘娥跪着,拿帕子一直在擦拭眼泪,她的泪是没有温度的,仿佛只是身体疼了要哭。

不多久,郝顺也打骂累了,睡了过去。

她听着耳畔的鼾声如雷,漠然停止了哭泣,冷冷地盯着枕边人,眼底幽深如月。

她知道,再等等,自己就要熬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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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京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有五日,一派寂静,所有的嘈杂似乎都被掩埋在了皑皑之中。

雪停不久,林荆璞便醒了。

他瘦了不止一圈,本就细嫩的手腕只剩截皮包骨,握都握不住。

御医有意怠慢,隔日才过来瞧一次。衍庆殿的宫人给他换药也不算勤快,每日只分派一个低等宫婢过来照料。

“姐姐如何称呼?”

林荆璞面无血色,笑起来还是如春风拂过,他眼眸含光,清澈得令人瞧不见一丝虚情假意。

衍庆殿的宫人早些日子都训了话,住在偏殿的这位是朝廷要犯,是个极危险的人物。

她辈分低,牢牢记着教诲,从进屋起不敢多与他说一个字,不敢多靠近半步,可这会儿不经意抬了眼,稍一晃神,又忙低了下头:“奴婢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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