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啦——”

佛堂上有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背对他们,身着一身艳红跪在灵位前。

卓瑶眼神一恍惚,不安地紧了紧环抱瑶琴的双手,迟疑半晌,才缓缓念出女子的名字。

“……珍珠?”

红衣妇人撩起衣摆,站直身子,倨傲地半转身,死死盯住一身孝服的卓瑶,狠厉一笑。

“称呼我崔沈氏,我乃郴州崔家嫡长媳崔沈珍珠!”

妇人脸上隐现的戾气和傲气叫小忆如不舒服,她小口一张想要狠狠刺她一刺,却叫突然捂在她嘴上的衣袖给全部堵住。

她眨巴眨巴眼,望着小仙人,小仙人竖起一根食指搭在唇上,朝她微微摇头。

“卓瑶,你早已不是崔家人,还有何面目前来祭拜我亡夫!”

“珍珠——我此来只为祭拜阿洲,待我送别他最后一面,我即刻离开郴州。”

崔氏妇人闻言冷冷一笑,“我凭什么让你见阿洲?你有何面目来见阿洲?”

“当年你逃离崔家,不是留下和离书,与阿洲从此两清了吗?”

崔氏妇人如刀的言辞一句一句刺向卓瑶,吓得她一步一步后退,惊慌地不敢直视妇人的双眼。

“当阿洲躺在病床上念着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妇人的声音越见凄厉,她步步逼近,眼含恨意,每说出一句脸上都泛起一股极致痛快的狠笑。

“卓瑶!阿洲病了三年,你何曾有过一次想起他,回来看过他一眼!你这个女人狼心狗肺,既然如此何必又惺惺作态!”

一句又一句的辄问催的琴姬悲伤欲绝,眼中早就悬挂多时的眼泪打湿脸庞。

多凶神恶煞的妇人,忆如唔唔几声,不忿地一直跺脚。

这个白娘娘之前让他施法拖拖拉拉、推三堵四,等要整治她的时候却毫不吝啬灵力仙气,法决一个接一个,弄得她实在心肝痛,被气得!

“阿弥陀佛,崔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光武寺佛塔的主持停下木鱼声,老人不喜不怒,满脸慈悲地看着小小阁楼中的每一个人。

他让出蒲团,朝琴姬摆出请的手势,“施主请便。”

“方丈!”崔氏不忿地上前一步,拦住卓瑶。

“崔施主——今夜本是崔大郎的头七,因缘果报都该就此了结,如此对他也是善缘。”

卓瑶踌躇半晌,终是昂起头,点上一柱清香,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夕瑶——夕瑶——”

她腰上的铃铛叮铃铃开始响起,卓瑶三个头磕完,闭了闭眼一手扯下莫失铃,放于崔大郎的灵位前。

“莫失莫忘,既然莫忘已陨,莫失便无意义。”

卓瑶将这一生的眼泪今夜尽数流尽,终是闭眼之后拂袖而去。

崔氏看她过来看她离去,双眼通红,尽数是不甘与痛恨。

“崔施主,执念伤身,还望及早放下为好。”

白绫被夜风吹得四散飘零,崔氏尖锐的笑声回荡佛塔之内。

“表哥,你看看卓瑶这个狼心狗肺之人!她只回来看你一眼就走,如此绝情!”

啪嗒嗒、啪嗒嗒……

“却说那郴州崔家大郎君,年方二十一,翩翩少年郎,簪缨富豪家,惹得郴州遍地桃花开……”

忆如瓜子磕到一半,立刻举起手,问道:“他今年不是二十六么?”

打着响板的老者脸皮一皱,捋一捋花白胡须,“小丫头怎的如此浮躁,且听老朽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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