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倒塌的建筑落成一滩,带起土地里积年的尘埃。

——只是不知道这飘散的尘埃里埋葬了多少人的灵魂。

零号接住撞进怀里的里包恩,他安抚的揉了揉怀里乌鸦炸起翅羽,将怀里沉默着的乌鸦顶在了头上。坐在树下的时透无一郎还在昏迷当中,零号蹲下屈起手指,勾下时透无一郎被凌冽晚风吹到唇间的长发。

“怎么还不醒啊,气性真大。”零号笑着抱怨,又揉了揉少年垂敛的长发。

天快黑了。

零号捡起盖在时透无一郎身上的蝴蝶羽织,自己没穿,他将羽织搭在手上,半跪着一手伸到时透无一郎的脖颈下,将昏迷中的人掀进了怀里,用膝盖卡主,甩手将羽织披在了无一郎的身上,给这个昏迷中的美少年穿上了。

他将时透无一郎的手塞进羽织里,还在嘟嘟囔囔的抱怨:臭小子就知道睡睡睡,睡着体温就高,还得给他披上衣服省的这个鬼杀队栋梁在骨折之后再感冒。

窝在零号头顶的里包恩张了张翅膀,又放下了,它歪着头,漆黑的圆眼睛一闪不闪的盯着‘昏迷睡着’的时透无一郎,又歪歪头看向在它家孩子打包背部挂件时突然安静如鸡不做鸦的透透乌鸦,恨铁不成钢的啄了一口崽子的脑瓜壳。

笨蛋!

“好痛啊......你干嘛呀里包恩.......”冷不防被啄了一口的零号拖长了声音撒娇,高冷的乌鸦里包恩嘎了一声,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里包恩气气jpg

零号将昏迷中的少年用羽织包的严严实实后才转过身,像来时那般将时透无一郎背起来。他站起来,刚一开头就看见金红色的晚霞卷着絮状的云朵,云蒸霞蔚寒鸦两两归。

——是最美的幻术师。

零号扣着时透无一郎膝弯的手紧了紧,他不去看失去了地板鬼支撑后的残垣断壁,只是仰着头,任由刺目的金色盈满整个瞳孔。

——在陷入恶鬼猖狂之前的,最后的绮丽。

这附近没有藤屋。

但是不仅仅是受伤了的时透无一郎需要休息,背着一个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家伙赶了一天路的零号也需要休息。

他背着时透无一郎找到了山下的村子。

晚霞渐退,夜色朦胧。

零号站在还留有一丝阳光温度的巷子里,努力辨别着旅馆的方向。

*

清凉的月光透过半开的障子洒进房间内,照在躺在柔软背铺里沉睡的少年脸颊上,带走了这个如月光般苍白的少年仅剩的人情味。

微冷的晚风吹起独坐在障边少年额发,零号坐在障子边,木质的边框硌在脊背上,带着清晰的触感。他仰着头,满目都是曾经根本看不到的璀璨繁星。

湛色的眸子也似乎因为这清凌的月光变得淡漠,失却了白日里总是浸着的笑意。

“你在看什么?”零号的声音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散了般。

在他的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刚才还在熟睡的时透无一郎爬了起来,草青色的眸子淡漠清冷,却一错不错的钉在零号身上。

他还披着零号的羽织。

零号将望着夜空的视线转了回来放到了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透无一郎身上。

“风太凉了。”时透无一郎拥着被子蹭到零号身边,靠在了另一边障子上。

“啊,抱歉。”零号笑了笑,伸手去扯时透无一郎身上拥着的被子:“你都把我的羽织穿走了,把被子分我点!”

时透无一郎还是一错不错的看着零号,在他伸手抢被子后琉璃似的的眸子里情绪流转,最后露出了一个有点嫌弃的表情。

他将被子抱起来,人滑到了零号那边,用肩膀挤着零号:“你往旁边移移,跟个木头一样。”

“好好好,真是的,嘴巴还是这么毒。”零号拽起被子的一边,掀起来盖在了身上,他用被子将两人包紧,不大的两个少年在微凉的夜晚里坐在长廊上,拥着被子缩成了一团。

“你刚刚在看什么?”零号一侧过头,就对上了时透无一郎清冷冷的眸子。

“晚上是没有云的。”也许是这个夜晚□□逸宁静,此刻衬的时透无一郎一向冷漠的眉眼乖巧而温柔。他眨着眼睛,对上眼前清澈如天空般的眸子,声音也轻柔:“但是我想看云。”

少年的眼角的情绪有一瞬间变得柔软,不再是一直表现出来的淡漠锐利。

那一瞬间的柔软被零号一点不差的全部捕捉到,他看着缩在自己旁边冷漠的少年盯着自己一成不变的目光,轻笑出声,语气有些促狭:“那无一郎,云好看吗?”

他调侃道。

却没想,时透无一郎原本淡然的表情一顿,眉间蹙了起来。

零号:?

他眼睁睁看着皱着眉的少年将手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抽出,摸向了他的头发 。在零号茫然地目光下,时透无一郎指尖捏住参差不齐的额发的一撮,平淡无波的语气里居然被零号捕捉到了几抹嫌弃。

“你的头发,是被狗啃了吗?”时透无一郎拽着零号的额发,还捻了捻,语气是藏不住的嫌弃:“好丑。”

再一次被毒舌了的零号沉默一瞬,他晃了晃脑袋,将头发从无一郎手里拔-出,迟疑的开口:“不是狗......应该算是被两只蝴蝶啃了。”

时透无一郎:......

零号:......

两个少年无言的对视了一会。

零号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握住身边长发少年的手,将被晚风侵蚀的失去了暖意的手拽回了暖融融的被窝里。

“这要是被蝶屋里的小小姐听到了,无一郎你肯定会被特殊照顾的。”零号掖了掖被角,将被窝围的更是密不透风。

时透无一郎眼睫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更是沉默。

垂下眼帘的少年低着头,长发自肩膀上滑落,不带一点攻击性。

零号也不看星星了,他歪着头,视线细细的描摹这身边少年的轮廓,尤其在对方失去了发绳固定后凌乱的长发上停留了一会。

也许是他的目光过于实质,时透无一郎侧了侧头,瞥了零号一眼。

就这一眼,让零号想起来了。

他摩挲着身上的队服,最后从队服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发带。

紫色的,绣着银色蝴蝶的暗纹。

——正是香奈惠送给他的那条。

剪去头发后,零号再也无法使用这条发带了,但是上面的绣纹是香奈惠一点一点倾尽心意绣出来的,他一直戴在身上。

时透无一郎也看见了被零号捏在手里的发带,云紫色的布料上银蝶华丽优雅,展翅欲飞。

是和他身上的羽织同一模样的精致,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出自一人之手。

时透无一郎微微耷拉着脑袋,目光落在了被褥上,表情微凉。

突然,一双手拢起了他的头发。

时透无一郎身体一僵,猛地想要抬起头来却被头顶有力的手按住,少年向来空茫的眸子里多了些许惊惶。

“喂.....”

“嘘。”零号十指穿梭在无一郎的发丝间,发带在他的指尖缠绕,他熟练的将少年的长发吊高束起,薄青色的发尾趁着云紫色的发带多出了说不出的绮丽。零号低着头,常年挥刀的手动作极尽放轻,不扯痛少年的头皮,湛色的眸子里不经意间泄出的情绪轻柔更胜过满天繁星。

时透无一郎不动了,他乖顺的低着头,任由身后的少年在他的头上摆弄。

被子因为两人的动作滑下堆在腰间,积攒了许久的温暖热气消散的一干二净。比之前更凉的晚风吹过时透无一郎的脸,可仅仅是发丝间感受到的温度就将寒冷驱散。

长发少年随着身后人摆弄头发的动作轻微的摇晃着头,青色的眸子里晃动过如同繁星般微弱却柔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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