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人见她这样识趣,发出一阵公鸭一样难听的笑声。陈文大气都不敢喘,身上的血还在缓缓的流,流到了她的手尖,滴落在黄土上像是一朵妖艳的罂粟。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的是什么人?”李广坐在人抬的轿子上,手里的茶却稳的一滴不撒:“你刚才杀的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不过现在是我身边保护我的人。你今天就算活着出去,也会顶着刺杀东厂都督的罪名,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回去做你的御马监奉御吗?”
陈文已经彻底脱力了,但精神上还是高度紧绷。怪不得声音这么难听,原来是东厂的死太监。
东厂?她记得之前在地牢商续骗她的时候也提到过东厂,还有她刚被抓走的时候那群叽叽喳喳背后议论她的人,似乎提到了钦天监背后有人。
这样一联想,陈文大概猜出来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惹上这么一场祸事了……
这边的李广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陈文回话。拿刀的东厂领班太监岑恈却有些不耐烦了,手上的刀又刺入了几分。
陈文痛的身子低了低,咬着牙尽量没叫出来。
“不能。我没办法再回御马监了。”
李广还是不紧不慢地喝茶,抿了一口又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你来替代我的侍卫们。他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你一个,全是废物。我觉得你很不错,跟了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钦天监的老太监有些奇怪的癖好他是知道的,但此人于他有用,所以那些龌龊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有人敢在二十四衙门内把他的人给杀了,太岁头上动土,三法司放了你,东厂还有千种万种的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所以今天李广给侍卫们下的死令,一定要把陈文给他杀了,就算是在内廷,他照样有办法把事情掩盖过去。
李广原本是想来看看陈文在他侍卫的刀下惨死的模样,没想到这一个小小奉御竟能把皇上御赐的侍卫给干倒。着实是令他惊喜。于是生了招揽的念头。毕竟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可用之人与无用之人。
陈文心里愤恨,她师父就是被这个阉人给害死,现在还想招她当他的侍卫?好啊!那我就在你身边慢慢地把你咬死!
她正要答应,背后抵刀的岑恈却忽然开了口:“都督,此人留不得。”
陈文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是尽心尽力地为他主人着想,看来今天是难逃一劫了。
李广听了这话神色却不太高兴:“我要怎么做事还需要你来教训?”
岑恈连忙跪下认错:“小人不敢!”
陈文感觉到背后的刀子被撤了,于是立马准备反击,她今天就是活不了也要与这奸佞同归于尽。可身子还没转过去,刚才还跪在地上磕头的岑恈就直接把她给打晕了。
“都督,此人绝对不会真心投诚,他刚才还想反击!”
李广无趣地瞥了一眼地上被打晕的陈文,身材瘦弱,背上都是血迹,倒是衬得脖子雪白。
心里起了恶趣味。
“既然他这么不听话,就送到玉清楼去吧!”
岑恈领了命,找来个黑袋子就把陈文用送菜的车运到玉清楼了。毕竟是在宫里,有些事还是不能太张扬。
杨清风找到刘掌柜飞鸽传书寻人的时候,陈文已经在玉清楼昏了一天了。拍卖会的时候才在地下室醒来。
地下室的老鸨一早就知道东家给她送来了个人,可不知道竟是这么个水灵灵的妙人。于是直接把卖身会的头牌给换了,准备借着这个浑身是伤的小宦大捞一笔。
陈文醒来的时候老鸨正在盯着她看,一睁眼就看到这么个浓妆艳抹的大脸,把陈文给吓了一大跳。
“你……你谁一个?”陈文试探的问了一句,没想到这老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是这玉清楼的老鸨。”妖艳的妇人笑眯眯地回答她。
玉清楼陈文不知道,但是老鸨她还是知道的。这他娘的是妓院?陈文眼睛一瞪就就开始使劲挣脱绑手上的绳子。
老鸨对这样的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她奇怪的是这明明是个小女子,怎么送来的东家说他是个宦官呢?
当了十几年的老鸨,分辨男女她还是在行的。
不过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送来的东家就在三层坐着,让她干什么她只能照着做。
于是给陈文嘴里塞了块抹布堵住了她的嘴,就喊着外面的壮汉把人送上台了。
陈文还想说什么,嘴巴就被堵上,又被塞进黑袋子里了。她使劲的挣扎,结果肚子上被人踢了一脚,疼的她要晕过去。
过了一会黑袋子被打开,她以为会是在台上像被货物一样被人打量。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商续的脸。
于是后来就有了商续登台叫卖,陈文跑回大理寺搬救兵的事。
陈文从后台出来的时候老鸨就看见了,原本以为她是要逃跑,没想到是有人替她上了台。
看着那小宦落荒而逃的身影和台上商续从容叫卖的模样,老鸨笑了笑。她沈愫这一生都为情所苦,看见这样的红尘男女终是没狠心拦住陈文,就这样让陈文顺利地跑出楼了。
三层的李广本来就没看见陈文长什么样,见到商续也没有怀疑。只是觉得这个小宦脑子该是傻了,还敢在台上叫卖自己?
所有人都觉得台上的商续是在故作轻松,或是神志都不清醒了。只有同是下九流的沈愫知道,台上的人是在用自己的名声保护那个浑身是伤的假宦官。
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沈愫嘴里经常含着糖,可也化不掉她嘴边的苦笑。她的眼神望向三楼,望着里面身在高位却看不清身影的人。她骗了自己一生,也换不回远处高阁上的人回望一眼。
她又与那些戏文里的痴男怨女有什么两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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