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宋彦都没能入眠。
阿云说的那番话像魔咒一般在心中挥散不去,她说话的样子,神态,语气,似乎都历历在目。
次日一早他便召了沈桓。
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渴望着活得更好。他怕再久一些,那样的冲动便被理智消耗殆尽。
“沈桓,你亲自去南诏边境寻那味解药五叶黄莲,今夜便秘密动身。”
沈桓讶异抬头:“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彦走到门口,看着外头院中的景致,释然一笑,“不过是突然想通了,或许,长长久久的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我将你的官身升至四品校尉,三月后若是一无所获,便直接去京都找九弟。”
“日后便按照之前你我计划那般行事,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
沈桓跪在地上,朝他深深一拜:“桓定不负王爷所托……”
日子过得飞快,这几月怀王府几乎每隔几日便有书信,大部分是京都来的。
朝堂中的局势也有些微妙的变化,而这些变化皆来自于冷宫中一具枯骨。
嘉顺九年四月初九,有太监在冷宫枯井中捞出一具装在麻袋中的女尸枯骨,头骨凹陷,肋骨断裂,身上服饰皆已看不出样式,左脚上却有六根脚趾。通过六趾这唯一的线索,查明这宫女便是逝世近十年的王贤妃的大宫女,名叫采芙。王贤妃逝世后,这采芙便不知所踪,如今却被发现枉死在后宫深井,王家人自然觉得蹊跷,当即要求陛下查明真相。巧在发现女尸当夜,皇后慕容氏的一名近侍女官便吊死在房中,这更引起王家的猜测。
王贤妃本是户部尚书王大人的嫡女,也是当今太子的亲生母亲。皇上登基后封了王氏为贤妃,王氏命薄,晋封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三月后便病逝了。那时候如今的太子还是二皇子,贤妃病逝后,便被过继给皇后慕容氏,之后才被封了太子,因此贤妃母家王氏一族也就成了嫡系太子党。王氏多年掌管户部,加上掌管吏部的皇后母族慕容氏,太子根基在朝中可谓是坚如磐石。
如今六趾女尸案一出,刑部查了数日却一无所获,王家便暗中查找线索。
五月,户部在早朝上公然驳了吏部的奏请,届时满朝哗然。而与此同时,京中贵妇圈中却也悄然流传出皇后慕容氏杀母夺子的说法。六趾女尸案虽未宣布告破,王氏与慕容氏的反目却为世人昭示着真相。
宋彦看完传回来的信件,便将它放在烛火之上,看着火焰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丑恶尽数吞噬。
做完这些,宋彦便牵了马独自去了傅家。
傅家的门房显然与他已熟识,远远瞧见他过来,便上前去拴马。这些日子,宋彦得空了便总爱过来找阿云,每次阿云都能带他玩些新鲜的。
现下已近六月,阿云种的银丹草已长得很茂盛,一走近院子,清凉舒心的味道便倾数袭来。
阿云正撸着袖子在凉亭下面摘银丹草的叶子,瞧见宋彦来了,忙向他招手:“你来的正好,我用蜂蜜炙了柠檬,待我摘两片叶子放进去做茶水,你尝尝好不好喝?”
宋彦朝她点点头走过去,打开桌上的壶,果然里头泡了几片柠檬,闻着便觉得酸酸甜甜的。阿云在院中舀了一瓢井水将银丹草叶子冲洗干净便放入了杯中,提起桌上的壶便替他冲了一杯。
宋彦不喜甜,只喝了一小口,入口后却觉得沁人心脾,夏日的烦闷似乎都烟消云散。
“如何?”阿云睁大眼睛认真看他的表情。
宋彦看着她像只猫儿一般的样子,便生出逗弄她的心思,假装失望的摇头道:“不好。”
“啊?”
阿云不信,就着宋彦的杯子也喝了一口,咂摸两口才疑惑着小声说道:“还行啊……”又看看宋彦似笑非笑的样子才反应过来。
“好你个宋彦,竟敢逗弄小爷!”
宋彦总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才让阿云不假思索便相信了他。
宋彦笑着讨饶道:“傅小爷莫气,在下这便尽饮此杯,望傅小爷见谅。”
见他如此,阿云也笑得乐不可支,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那小爷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宋彦见她笑得开心,眼睛弯弯的像一轮弦月,嘴角的笑意便也荡漾开来,便顺势举杯与她同饮。
阿云放下杯子,又想起宋彦身上的毒,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脸上的欢喜逐渐退却,“对了,我前些日子听蝉衣说她曾画了五叶黄连的图给沈桓找药去了,如今可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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