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间,女子像拂过的一阵风,来无踪去无影。
唯独慕容倾立定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凝住了目光。
静默良久。
玄六擅长察言观色,感觉荣王殿下的眸光深隽,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似乎是为寻不着那姑娘的下落而沉郁。
以往殿下处事从容自若,玄六认为世上没什么可以难住他,现下当慕容倾终于流露一点人气,玄六也不敢轻易打扰。
重新走回了望川楼,慕容倾的嗓音微凉:“取纸笔来。”
玄六马上在酒楼柜台前借了一副笔墨纸砚,恭恭敬敬地端到他跟前。
荣王接过后笔走龙蛇,一张真人绘像就这样一气呵成,他拿到玄六面前一展,问道:“可像她?”
玄六连连点头:“像,实在太像了!”
画中女子被勾画得栩栩如生,神态脸容恰是那个青衣女子,简直妙笔生花,同样只有一面之缘,玄六自问换了他,别说画像,即使只在脑中回想,那位姑娘的脸都是模糊一片,到底是皇族,殿下这记性,这功底哪是他可比得的。
慕容倾再没多问什么,拿画递给玄六,“替我传话下去,责令青州全境立刻通缉此女,一旦发现行踪,速来报我,记住不许伤她分毫。”
玄六望着面前高贵的男子,弄不明白人好端端的姑娘究竟哪里招惹了殿下,他何必非把人揪出来不可,仿佛二人有深仇大恨。
他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信荣王见色起意,往常多少京都闺阁秀女上杆子倒贴也没见殿下抬抬眼皮。
荣王今日的言行,玄六越品越觉不对味,张张嘴,欲言又止。
荣王眸色深沉,瞟过他一眼,道:“你想问我为何不能放过?”
得,被看穿了!对方生就玲珑心肝,玄六怔怔发愣。
不等他回话,慕容倾就偏过头去,望川楼顾名思义,依水而建,窗外是浩水汤汤,侧脸恰能望见奔流不息的江水。
他低低地道:“如同这江水,有时并非不想回头,而是不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头,既无法放下,就只好牢牢握在手心里。”
日移影动,夕阳映红了江水,依傍着山头慢慢沉没。
萧蓠好容易摆脱了赵子墨的纠缠,益都的街市上早就空荡荡的,恐怕城外没地落脚,她主仆两个在城里就近找了间客栈留宿。
翌日天明,萧蓠赶个大早就准备出城去,城楼前,守门的兵丁拿着画像挨个盘查出城的人。
萧蓠料想这是在追查九阴余党,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没大当回事,径直走了过去。
一名兵卒比照画像把她看了又看,萧蓠心里顿时升起点不详的预感。
果然,兵卒跑到一名身披玄铁铠甲的将领跟前,想必那是他的头儿。
头儿侧耳听他汇报后,朝萧蓠的方位一招手,瞬间有队人马冲上去,把她主仆团团包围住。
萧蓠不知自己倒了什么血霉,被人不由分说地当做了犯人。
去青州府衙的途中,萧蓠见押解自己的军官神色肃穆,对待她主仆二人却客客气气的,没有吆五喝六的做派,就向人家打探,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非要通缉她这个良家女子?
军官的嘴很严密,只是道:“上头下的军令,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原委。”
萧蓠抿抿嘴,秀丽的脸庞被疑云笼罩,眉间微微收拢。
到了府衙,萧蓠才得知下令通缉她的人来头可大了,他正是统领青州兵马大破叛军的荣王。
被荣王这尊大佛惦记上,对常人而言着实是一份殊荣,但这份殊荣却让萧蓠惴惴不安。
换个别的什么人,她还有她爹这张王牌没祭出,一看不对报上自家爹爹的名号,别人看在萧晏份上也得对她客气三分,但荣王是皇亲国戚……
萧蓠深刻的反省,前阵子,她才大言不惭地声称爱慕荣王,非君不嫁,搞得满京城沸沸扬扬都是有关她与荣王的八卦。
莫非荣王恼了,要抓自己问罪?萧蓠心里疙瘩一下,转念又想,不对!纵然荣王恼羞成怒,可他与自己素昧平生,连萧家长女是扁是圆荣王都不一定晓得,怎么会下令通缉她?
况且萧蓠自问这回出门行踪隐秘,为了掩人耳目,家里那位虎视眈眈的二娘崔氏也只知她被远方亲戚接去小住几日,并不知她大老远上青州来了。
荣王难道神通广大到对她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萧蓠百思不得其解,瓜儿在旁边叉腰瞪眼,朝看押她们的军官大发牢骚:“你们好大胆子,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竟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瓜儿。”
萧蓠清声一喝,截断了瓜儿的话,亡羊补牢,抓她们的不是别人,荣王要知道她就是英国公长女,场面不知怎么个尴尬了。
然而已经晚了,在她视线触及不到的角落里,慕容倾慢慢走过来,在望见那道熟悉背影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晃,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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