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十六年,六月初五,夜,清风明月。

这会是令一个余忘尘永生难忘的夜晚。

相国府的马车从近郊的青田寺缓缓向肃都城驶去,马车里坐着年仅八岁的余忘尘和府上的婢女。

今日原本是左相国一家去庙里祈福的日子,不料未至傍晚家仆前来通传,说是有人欲面见相国,余从晏听毕便先行匆匆离去。

底下的人心里都在胡乱猜测着是什么大人物,能让相国大人如此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不过众人充其量也就是敢用眼神一顿乱瞟,毕竟这等猜测只能烂在肚子里,若是私底下妄加议论主子之间的事,被人添油加醋告了去,那都是要小命不保的。

余从晏的离去让彼时尚且年幼的余忘尘有些怏怏不快。

他难得到郊外来上几次,贪恋外面的青山丽水,遂转而央求余三夫人,让他多在外面逗留一阵子。

姚氏向来对这个儿子言听计从,便指了两个懂事的婢女陪着他再玩上一会儿。

马车里两个婢女正在给二少爷揉腿掐背,自打余家大少爷去世以后,府上的下人对余忘尘都格外上心,尽管他是个庶出,还是身份卑微的姚氏所出,但是念及相国大人膝下再无其他子嗣,这余府总归早晚都是他余忘尘的。

想到这些,她们便格外殷勤起来。

今天二少爷在外面疯跑了半日,她们此刻正上赶着给他舒筋解乏,虽然余忘尘本人并没有主动要求,不过他倒也没想着拒绝,姐姐们轻轻软软的手在他身上徘徊游荡,这份绵柔的舒适让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马车还没入城,行至一片密林外的土坡,外面忽然传来阵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余忘尘骤然绷直了身子,撩了帘子竖耳细听。

“这是什么声音?”他眨巴着明亮的眼睛问向旁边的婢女。

夜色中惶恐的哀嚎愈发尖利,婢女窃窃向外扒望了两眼,一把揽过二少爷探出去的身子,并迅速放下了那帘子,叮嘱道:“少爷莫要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茶馆里说书先生龙飞凤舞的鬼怪志异,配合当下的场景忽然在脑海中鲜活起来,两个婢女年龄不大,胆子也不大,心里有些微微发毛,吩咐赶车的车夫加快进城。

可是余忘尘却不似小姑娘那般胆怯,尤其是两名婢女的反应更是激起了他的无限好奇,在相国府上的日子本就过于平淡无聊,他一直喜欢找些不寻常的乐子来玩。

今晚就是个绝妙的机会。

未等婢女反应过来,他便挣脱了她们的手,钻出了帘子,按着马车夫的肩膀,一个骨碌径直跳下了马车,虽然公子哥们都从小配了习武的师傅,但是从这样疾驶的马车上跳下来,他还是感到一阵酸痛从脚下沿着小腿传了上来。

他使劲在地上跺了跺脚,想要摆脱那一丝沉重的疼痛,连带着在原地轻快地蹦了两下,而后便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马车的速度过快,等到车夫反应过来缓缓挺稳了车子,两个纤细玲珑的婢女迈着细碎的步子来追二少爷的时候,余忘尘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他钻到了一片小树林里,那阵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明月皎皎在一树又一树的郁郁葱葱中黯然失色,只有层层叠叠的叶片交错的罅隙里,可以漏得一两线清亮的月光,余忘尘小小的身影穿梭在这片昏暗中,本就很难被人察觉,更不用说那林中的女子此刻并无暇顾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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