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妍只道:“还能来瞧娘娘,奴婢就知足了。”

“我往后不能生养了,你不日若有了身孕,生个姑娘小子的,可也得常抱进来给我瞧。”冯锦替她掀开轿帘,待她坐上去,又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轿子上的人面色微微泛红地笑:“娘娘别说这话,您也千万保重身子。奴婢回头送些补药进来,说不准您比我还早生。您是心慈之人,老天不会一直让您孤苦的。”

暮色四合,春妍的轿子离了宫,冯锦站了一会儿,也唤卿砚折返。

“儿女福分我怕是真的没有了,又叫关在宫里,活的实在是闷得很。”女儿家长长的叹息声回荡在暮色里,永巷幽长,红霞映着四周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墙。

“娘娘得好好的,皇上新即位,秀女的画像已经送进太后的毓灵宫了,这日子才刚刚开始。”

是啊,兴安元年,日子才刚刚开始。可她才十五岁,却已倦得似是过了漫长的一生。太后早已经听说冯锦身子不如意,本也对她颇有微词,这下更是明里暗里地催着要大选后宫了。她肚子里的纯熙若是还在,那该有多好。

夜里,拓跋浚依旧过来陪她。自搬进宫里,冯锦便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梦,睡得极不安稳。他不放心,虽刚刚登基,朝中还有许多事堆积,但每日无论多晚,都是要留宿绣锦宫的。

“皇上,臣妾明儿想去一趟西苑,瞧瞧老太妃们。”夜已深了,四下无人。她将头靠在拓跋浚肩上,闭上眼睛。他是帝,她是妃,也许以后,再有后宫三千,她便没有这样自在的日子了。

“你去那儿干什么?”拓跋浚将她收进怀里,手小心地避开腹上的伤口,轻声问她。

“去瞧瞧幼时的那些娘娘们,您平日里忙,这宫里只有臣妾一人,倒是闷得慌。”

西苑历来是大魏先皇嫔妃的居所,那些太妃太嫔们名义上虽受着供养,却也是些没人管的老者。有的尚未糊涂,勤快些,靠着微薄的例银,再做些杂活儿倒能养活自己,屋子里也还像样儿;有的年纪大了,免不了遭人苛待。一人守着一处,杂草丛生残垣断壁的。不是冷宫,胜似冷宫。

翌日,冯锦叫卿砚提了些点心瓜果,借着拓跋浚的名义去西苑探望。只见那些太妃们,位份高的倒还有人伺候,位份低的本就没什么人关心,这会儿更是伶仃地缩在耳房里,麻木地瞧着冯锦进来。

冯锦吩咐卿砚挨个儿房里分些吃食,而后自己循着院子里铺的青石板,进了贺楼月住的地方。

屋子不大,一直以来伺候贺楼月的璃词还在,这会子也生了白发,正弓着身打扫。一时没认出冯锦,心里只道来人怕是新帝的妃子,便小心翼翼道:“您找谁?”

她没看问话的人,却平静地冲着里屋道:“冯锦前来探望伶太妃。”

只一句话,音不算大,却掷地有声,惊得璃词手里那块儿布险些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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