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大夫没有半点犹豫答到,“博学,机敏,说他是通才也不为过。”

王安石眉头皱了皱,当世通才不多,除了沈括,就是死去的儿子王雱了。

若不是他素知简大夫为人,倒以为简大夫夸大其词。

“他还懂什么?”王安石淡淡问道。

“天文、地理、水利、算术.......无所不懂.”简大夫眉目舒展,想起与秦洛倾谈,实是十分畅快。

“他还说到活字印刷、火药之术,对了,他还问沈学士是否已经写成《梦溪笔谈》、司马相公的《资治通鉴》是否编撰完毕。”

王安石微怔,沈括号梦溪,曾极受自己的器重。

他在朝时,沈括曾向他立志要将所钻研的天文、算术、医药等方面的学识著书传世,初名为《梦溪笔谈》。

两人的谈话极为私密,这少年如何得知?

还有司马光,虽与王安石政见不同,但从前兴趣相投,仍有私谊。

他现退居洛阳,以书局自随,《资治通鉴》仍在编撰,尚未成书,也只有三五知己才知道他所做之事。

这少年年纪不大,又出生寒微,他如何能有机会与当朝重臣结识?

简大夫继续道:“此少年对朝中之人似乎甚为熟悉,他还提起欧阳相公,富相公、文相公还有苏学士。”

“他莫非到过京都?”王安石沉声问道。

“他提起京都人文风物的确颇为熟悉,虽然有时提到的新名目老夫不明所指,但他解释之下,也知他所说的是何物,当时老夫也有此疑惑,便问他是否到过开封,他竟然开玩笑说,他生而知之,前世到过开封......”

王安石心中微动,蓦然想起当日秦洛在书院所说过的话。

“先生不必知道我是谁…….”,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想及此,王安石心中隐隐不安,也生出些许期待,一时心神微乱。

王安石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沉声问道:“此少年,是否也有跟你提到…..变法?”

“这…..”简大夫忽然嚅呐起来“相爷,您知道,老夫已然告归,从前也不理朝堂之事……”

变法,是王安石的禁忌话题也是他的软肋。

自退隐以来,王安石从来没有提过“变法”二字。

“直说无妨…..”

简大夫犹豫一会,才道,“那少年的确有跟老夫谈论变法。”

“他怎么说?”王安石眼神忽然热切起来。

“他说,唯其变法,才可改变大宋命运……”

简大夫慢慢回忆当日秦洛与他所说的话。

当时,秦洛从市易法说到青苗法,从武学复置说到强兵之法。

两个时辰过去,日影西移,案前的茶早就凉了。

王安石双手按在膝上,保持着安静倾听的姿态,但内心已如惊涛骇浪。

如此独到的见解没有对变法的透彻认识,非常人可论。

此少年,的确比任何人更了解他,更了解变法。

自京师罢相,退隐江宁,沿途所见所闻,都是百姓对变法的不满和怨愤。

自爱子逝后,再没有一人如此客观与他分析变法的个中利弊,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的抱负和执念。

千古寂寞莫于如此。

简大夫有点诧异王安石的静默,他有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相爷,您若是疲虑,这些容日后再说。”

“不,从新,我在听,你继续说。”

“但此少年有时说话狂妄。”简大夫说得已经有点口干舌燥,他打算结束谈话。

“他跟老夫说,他要改天易命,改变天下人的命数…….咳,少年意气,少年意气,狂妄了。”

王安石又是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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