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林海在家中排行老七,老八袁林儒刚上初中,唯一的小妹老九袁小蓉在读小学。

父母年纪一天天大了,家中主要靠四个哥哥在支撑(二姐、六哥夭折)。

甚至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五哥袁林文还没念完小学就回家帮着父母亲干农活了。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感叹:如果有着稍好一些的机遇和条件,像袁林海这样的农村青年,完全可能拥有一个更加精彩的未来。

可这毕竟只是如果,每个人的出身无法更改,人生也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走……

回家务农的袁林海,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农活,以及农活之余的下河打鱼。

农活虽苦,但最辛劳的是下河打鱼。

只见几十米长的“拖网”在河面一字排开。

三哥袁林州和五哥袁林文负责在岸边拉网,水性更好的袁林海以及大哥袁林绍、四哥袁林柏负责在河中潜水摸鱼,父亲则撑着渔船在河面随时支援调度以防意外。

辛苦之处在于,拖网被岸上的人拖着顺流而下,每当拖网被河底异物刮住或鱼进网兜时,都需要水中的摸鱼人屏气潜入两三米甚至三四米深的水底,徒手取掉异物或将鱼儿抓起来。

这就十分考验体力和耐力了,往往是一天下来,袁林海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简直是筋疲力尽。

转变发生在一九七零年。

那一年,村小学有了增加两名代课教师的名额。

经过一番比较和筛选,最终袁林海和同村的张子林两人被选中,顺利成为了学校的代课老师。

虽然是代课,但袁林海手中的事情可着实不少。

现如今,他不但教着两个年级的语文课,就连大部分班级的体育和音乐课也代上了,另外他还是学校的物资保管员。

这也不能怪谁,实在是学校的师资力量过于薄弱——全校也就一名校长、六名教师,总共七人却带着三百余名学生,谁都不轻松。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妻子李淑芳怀有身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孩子将会在最近一周左右出生。

在这件事情上,容不得袁林海有半点的疏忽大意。

两年前,也正是像现在这样的初冬时节,他们的大儿子降生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生产过程也特别顺利,但孩子生下来后,妻子李淑芳却没有半点奶水。

万般无奈之下,夫妻俩只能给孩子喂灌一些米汤、米糊之类的流食。

结果不到一个月,孩子便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几乎不成人形了。

袁林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疯了似的到处托人买婴儿食品。

让人绝望的是,那本就是一个极端贫穷的年代,生活物资相当匮乏。

彼时彼刻,别说是乡镇,就算是离家六十余里地的县城,婴儿食品也是极为稀缺和抢手的东西,而且有钱不一定买得到——还必须有相应的购物票。

情急之下,唯有当时刚进入地区卫校上学的小妹袁小蓉,寻求身边的老师和同学帮忙,好不容易才买到了几斤白糖——但孩子还是在半岁的时候夭折了……

往事不堪回首,想起这些就让人黯然神伤。

袁林海抬起粗大的手掌,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加快脚步向学校走去。

按理说,以他这个年龄,正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啊,可是生活的重担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初冬的阳光缓缓跃出地平线,映照着袁林海高大而清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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