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林从内殿出来,已是夜幕初上。
他本打算要回去的,洛河的话他半信半疑,亦对他没放几分心。到时别把人气出青丘,自己追都来不及。但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是安心的。
自然,临去前还是需去看一看玟陶,历劫总是大事。
然,他刚出内殿没几步,便觉胸中灵力一激,数股气息窜起,便知一时半会是动不了了。白日吞下的那重天雷,按理已经被他九尾分化,许是因胸骨疼通之故分化的慢了些,又加上他封锁琥珀青石耗了修为,此刻天雷残余灰烬便有些混进了气脉中,搅得内息不稳,胸口犹如针扎,生生逼出一身冷汗。
“君上,您可是身子不适?”琢木见他眉间蹙起,一手捂胸口,极力忍耐着,只小心翼翼地问道。
珺林望着尚且还在烈焰结界中的玟陶,对着琢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不愿让她听到,又要小题大做,累她神思不安,影响历劫速度。
他心中盘算,继任浮涂珏守护神需历三次天劫,此番已是第二次。虽是因玟陶自己之故,提前落下了,让她伤的重了些,但也未必不是好事。一来若是抗过过此劫,那么最后一次继任之际,便可容易许多。届时也可早些送她回方丈岛,便算是了了母亲遗愿。
故而他亦静下心来,只低声道,“本君无碍,不过有些劳乏,且留下调息两日。你去告知一声洛河掌殿使者,这两日殿中事宜由他调度。”
珺林于正座调息,合目的一瞬,想起千百塔中的那个女子。第一次,生出一点逗弄之心。朝夕相伴的一万年,两地生离的一万年,他都宠着顺着,偶尔地晾一晾,未尝不是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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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白塔,塔顶寝殿
前一日,珺林走后,西辞便继续逗弄两只兔子。许是隔夜不曾安眠,一大早又同他吵了一架,虽说吵赢了,但到底费神。待守塔神使送来早膳,她万分满意地用完后,竟搂着东奔西顾滚在床榻上又睡着了。
她记得,入梦前的一刻,她莫名想起珺林的那句“素日里抱抱摸摸便罢了,不许亲,也不许睡”,蓦然觉得好笑,这人简直爱管闲事得让人发指。
他这般不喜欢,她就偏要搂着它们睡,待他看见,气死最好。
气死最好,她是真心实意这般想的。
同在君位,同是天道选中者,又有着先祖盟约在,她不能主观下杀手。便只能想盼着有何自然又不经意的方式,让他直接羽化。
她本有这样一次机会的,就是初来青丘时,自卫出手,结果没下狠手错过了,后悔至今。洪莽源修道场中,各族纷争,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她是踩着白骨,立着天劫上的君位,如今想要圆毛而不得,起了这样的心思,再正常不过。
然而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晨起醒来,纵然两只兔子紧紧窝在她怀里,却也没有谁被气死。
因为珺林压根没来。
一时间,西辞只得感慨,这八荒的圆毛竟比城池还难攻下。反正早就不打算要面子了,就索性做小伏低些吧。
想起前一日,他离开时被她气得不清,西辞突然有些后怕。若是他一拍两散,就是不给她圆毛,她总不能真发兵灭了八荒吧。且不说七海八荒同属神界,便是扯着师尊、北顾那么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这开战便犹如天方夜谭。
道歉的事她也做不来,倒不是开不了这个口,不过是她一贯觉得红口白牙一张一合间,真情假意谁也辨不清。
她向来都是行动说话。
首先,这千百塔是住不得了。
虽然珺林痴恋北顾,恨不得将她以身相替的心思让她喘之以鼻。但是到底人皆不曾耽误北顾,与咏笙兄弟间又处得融洽,藏着这么个地方缅怀挚爱也没什么。到是自己,如今住着委实不像话。
故而,她打算另择一殿休憩。
却不想在青丘大殿吃了闭门羹,掌殿使洛河仙君仿若变了个人,义正言辞道,“君上近两日不待客,神君有事且等接见吧。”
说这话时,洛河对珺林的“别失了分寸”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不久前才接到得君令,“殿中事宜由他调度”。
“那本君何处落脚?”西辞耐着性子。
其实,她是记得的,珺林曾说过,青丘三殿六阁任她选。但前两日一梦后,她对圆毛的渴望与日俱加。有求于人,多少得作出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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