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生物太过巨大,让明夏有一种“无法肯定这到底是什么动物”的感觉。只知道随着它的靠近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靠上了半塌的廊棚。
或许是惊吓太过的缘故,明夏反而在最短的时间里冷静了下来。不冷静也没法子,若是遇见普通的凶兽或许还能想想怎么逃命,但他偏偏遇见了这种史前怪兽一般的庞然大物,实力相差太悬殊既然逃不逃结果都是一样,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自己死了,这两只小的怕是也难逃一劫。
明夏隔着恤衫摸了摸那两只乖巧的小东西,有些遗憾自己还没治好兔子的内伤,也没来得及把青丘送走。
大蛇低下头,一双冰冷的竖瞳紧紧盯着明夏。
明夏无意识的侧过头闭起双眼,片刻后悄悄睁开,却正好看见大蛇的尾巴尖卷着什么东西递到了它面前,然后血盆大口张开将那不停挣扎的东西一口吞下。
明夏汗毛直竖,视线却着了魔一般无法从大蛇颈部不停蠕动的一团突,起上移开。爬行类动物特有的潮湿腥臭的气味儿渐渐逼近,像是最终确认了猎物的可靠性,巨大的头颅骤然间高高扬起,在一下极微妙的停顿之后,疾如闪电般俯冲而下。
这一次,明夏连闭眼的时间都来不及了。仿佛只是一眨眼,大蛇张开的血盆大口已经伸到了他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奇异的灼热在明夏的身前爆开,就像有人突然间撑开了一张无形的大伞。
巨大的头颅与无形的大伞轰然相撞,剧烈的冲击波令明夏的身体再度后退,身后的墙壁坍塌,明夏的后背重重撞在廊棚坍塌的废墟上,疼的险些闭过气去,五脏六腑也翻江倒海一般,直到他扶着身旁的立柱艰难站起,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口中竟溢满鲜血。
这一道在明夏身前撑开的防护罩,彻底令大蛇发了狂。它愤怒的嘶吼,再一次仰起高高的头颅,疾速冲撞过来。
明夏脏腑之间宛如挨了一记重锤,喉头再度溢出鲜血。剧烈的疼痛令他眼前阵阵发黑,然而也微妙的让他意识到一些以往从未曾察觉的东西:他似乎拥有一件了不得的防护装置,它在他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候自动出现了。但这种保护并不会百分百将攻击抵挡在外,他的身体还是会受到影响因为承受重击的那个“装置”,就安装在他的身体里。
第三次撞击之后,明夏已经爬不起来了。他靠在倒塌的廊棚立柱上,面白如纸,身上的衣衫几乎被鲜血浸透。
明夏的眼神已经散乱,无法再聚焦。他知道,那一道保护着他的屏障经不起再一次的撞击了。可是为什么呢?明夏恍惚的想,这么多的人,大蛇为什么只是盯着他?还有罗罗,罗罗也盯着他,难道他长了一身唐僧肉吗?
还是说,它们都是被他身体里这个附带的防护装置吸引来的?
高高扬起头颅,准备蓄积力量再来一下子的大蛇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它警觉地将头扭向了身后。明夏恍惚听见似乎有什么声音正朝这边靠近,似乎是枪声。
明夏困难的睁眼,然而他所有的视角都被巨大的蛇身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头顶的一片天空,星光已经黯淡,夜晚最黑最冷的时刻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
明夏看见有什么闪亮的东西在大蛇的头顶上炸开,一下又一下,大蛇仿佛被这亮光推搡着,不得不向后退,却又不甘心的试图反击。然而那奇异的亮光太密集,一时间压得它无法前进。
这种对峙似乎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当天边浮起第一抹浅浅的暖色时,已经被明夏的防护罩耗去了大部分体力的大蛇终于萌生退意。但到了这个时候,进攻的一方也已看出它力竭,又怎会轻易放它走。
围攻大蛇的火力网越来越密集。大蛇暴怒,仰头长嘶,双眼后方靠近七寸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探出一对蒲扇般的耳鳍。耳鳍色泽漆黑,脉络根根分明,迎着晨光打开,鲜红的色泽颇有种妖异的艳丽。
明夏脑海里刚刚浮起“色彩艳丽的生物多半有毒”,就见大蛇像一个超大号的喷壶似的,朝着火力攻击最密集的地方喷出毒汁来。
明夏身前的防护罩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见到这等情形,嗡的一声像是自动充电,将那一层岌岌可危的防护罩重新撑了起来。大蛇牌花洒喷过来的时候,明夏清清楚楚的听到防护罩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某种东西被腐蚀了。
这感觉也再一次传递回了明夏的身上,明夏趴在地上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他有一种自己被泡进硫酸里的错觉,五脏六腑都灼痛难忍。他此刻已经是精疲力竭,察觉兔子和青丘在衣服里扑腾,想要安抚一下,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一拨毒汁喷完,大蛇便彻底萎靡下来,盘踞得如同一座山似的巨大身躯也变得松散,长长的蛇尾在广场上扫来扫去,力道却越来越微弱了。
就在明夏以为这货就要下台领盒饭的时候,就见它过了电一般开始浑身抽搐。远处有人大声呼喝,似乎有人在招呼同伴迅速躲避。
明夏直觉大事不好,但他缩在一堆废墟里,视线又被大蛇挡的彻底,要躲都不知该往哪边躲。再说……他也没力气了。
大蛇越抽越厉害,身体渐渐紧缩起来,头颅却高高扬起,宛如在半空中拉开一张巨大的弓。大蛇仿佛将所有的力量都蓄积在了这张巨弓之上。
一瞬间明夏仿佛听到无数人在尖声惊叫,有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惊慌,也有的声音欢声大笑,甚至还有人喜极而泣。
就在这无数人的欢呼尖叫之中,大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声狂吼,巨大的头颅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携裹着万钧之力笔直的冲向广场中央的女娲石像。
这一撞便如天崩地裂一般,刹那间烟尘四起,浓烟一般的黑雾自石像底座之下盘旋而出,浓墨般的黑色竟将晨光也遮掩住了。
明夏的防护罩替他挡下了最后的一波冲击,巨大的圆形伞翼之上泛起淡淡的白光,白光之上影影绰绰地浮现出一个轻浅的图案。那是如同水墨勾画一般极简洁的一个虚影,长颈、长腿,宽大展开的双翅。
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只一霎间,眼前一切便如轻烟一般飘然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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