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的船队浩浩荡荡驶过海面,周晟看在眼中,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一旁站着的全衡不时说道:

“少主,这蔡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船帮和钱庄,势力非同小可。此番汪晨贵从江南买粮,让蔡生廉送往江淮,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啊。”

“我知道,你是想说河南道储粮出了问题,江淮道的官船槽船被调往了别处,汪晨贵只能从江南买粮,交由蔡生廉运往江淮。”

“正是。河南道的储粮举足轻重,关系河北、京畿、关中边防驻军,倘若河南道无粮可调,非得来江南买粮,岂不咄咄怪事。

而且江淮连接江南的水路多有洪泛,南下买粮运往江淮,稍有不慎,便可能翻覆,有悖于常理。”

由于气候原因,现今的岐朝,北方雨水相对是充沛的,没有宋元时期北方气候转冷雨水减少,土地大面积干旱造成农业生产力锐减。

现如今的岐朝北方雨水充沛,因此产粮还算尚可。

而江南虽有京杭大运河,但漕运向北调粮成本依然很高,所以每年仅仅保持少量稻谷的北运,更多依靠北方的农业生产解决吃饭问题。

江淮道洪泛多年,南下的水道冲毁、改道十之八九,北上的内河航道十分危险,而且是逆流而上,远没有从河南道运粮顺水南下来的方便,成本也相对较低。

此时蔡家船队驶过海面,尾随着还有一艘三百多石的快船,在发现楼船后迅速脱离了蔡家船队,迎面而来,待到近处时,来船打出旗号,要求停船盘查。

“几位客官,秀州本地的船帮要登船搜查,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船东陈炳言如实说,周晟脸色不悦:

“我等乃行船赶路,船帮并非官船,无权登船搜查,船家何故怕他们。”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秀州的船帮众多,蔡家独霸之后,其他船帮为了讨生活,便只能另谋出路,往来盘查外来商船已是家常便饭,若是不从,他们也会强行登船。”

“哼,简直岂有此理。”

周晟怒不可遏,这时沈云卿问道:

“船家,我观来船并非蔡家船只,你可知来人是何处舟船?”

“许是清扬镇的,离着长江口码头不远。专门在长江两岸周边的水荡、海上收取过路钱,索要好处,十分厉害。”

“清扬镇,莫非是清扬镇的苗家。”

“应该的事的。”

陈炳言肯定道,沈云卿心中已然有计。全衡此时看出端倪,忙是问他:

“沈公子,莫非你认得这苗家。”

“哦,倒也算不上熟稔。只是早年家父曾与苗家有生意往来,故而有些交情。倘若是苗家,此事倒也好办。只是不清楚这苗家是否与昨日之事有关联,若是有,日后恐怕难逃一劫。”

沈云卿语带深意,全衡、周晟二人目光交错心领神会。言外之意无非是说,造反是一小撮人,这些个船帮和个人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不得已依附权贵和豪强。

少时来到船头,那艘三百石的快船已经拦在海上,用绳钩勾住了船舷,正在往楼船左舷挂靠栈板。为首的几人穿戴粗布的短衫,光着脚板,拿着鱼叉,带着斗笠,皮肤晒得黝黑。

登上楼船之际,为首四十岁男子冷黢的目光扫过众人,随口喝喊道:

“船家,船家何在。”

陈炳言应声上前小心应付:

“在下此船船东,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我问你,此船商客何方人士,又往何处去。”

不等陈炳言开口,沈云卿径自上前略施一礼说:

“鄙人兰陵百通利沈家,与好友前往汤县游玩,租此楼船出海观景,不知诸位是何方侠士,可有在下效劳之处。”

闻讯百通利票号,操着一口江南口音,来人态度为之一变,忙是抬手还礼:

“呦,原来是兰陵的沈家子,不知可有凭证。”

“且稍等。”

言毕,沈云卿伸手从袖袋中取出一枚印信,对口哈了口气,摁在手心之上,“百通利,沈云卿”六个大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果然真是沈家公子,我等乃苗家船民,奉命出海,不想拦截了公子坐船,真是多有得罪。”

“哪里哪里,海上往来颇为辛苦,诸位大哥兄弟着实也不容易,一些铜钱不成敬意,诸位弟兄上岸后,不妨买些酒肉解解馋乏。”

说着,沈云卿取出一吊铜钱递给来人,来人略作迟疑,最后仍是收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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