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惩嘴角微弯,说:“好了,骂够了。”
说着,凌空一挥,势疾如风。
长鞭在他手中宛如一条有生命的毒蛇,无限延伸,直朝对面的山洞而去,顶端开出一朵铁花,形成钩爪,准确无误地抓在了洞顶的一块坚冰上。
颜湛已经住嘴。
骂得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地轻咳几声,清清嗓子。
萧惩试试牢固程度,反客为主地扣住小孩儿的腰,带着他像滑索一样往对面的山洞滑去。
半道儿,瞥他一眼,笑着问:“你怎么总骂这一句,就不会换一句吗?
“别人骂我时花样可多了
“什么不得好死啦,灾星啦,永世不得超生啦,听久了也不会觉得腻,哪像你一样,翻来覆去只一句断子绝孙。”
“……”颜湛的表情细微变化,有些不好看了,默了会儿,才低低地说:“我刚才猛地只想起来这一句。”
萧惩笑了笑,没再多说。
对方虽不是出身书香世家吧,但他爹多少是个秀才,硬逼着他说粗话,或许真的难为了他。
说话间,两人已落至地面。
刚才悬在空中时不觉得,此刻脚踏实地,萧惩发现小孩儿竟已经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这般偎在颜湛怀中,显得他十分……
小鸟依人?
萧惩被突然蹦入脑海的形容词吓到,红着脸,不动声色地从颜湛怀中退出。
长鞭余烬尽消,自他手中化为虚无。
望着不远处黑黢黢的洞口,重逢的喜悦随之被冲淡,甚至没有时间叙旧,萧惩叮嘱颜湛在原地等待后就朝之跑去。
颜湛张张嘴,似想说些什么,但萧惩态度坚决,又只好不说。
直听到萧惩跑远,才追着他的脚步跟上。
洞前驻守的两名傀儡兵就跟摆设似的。
任由萧惩闯入,别说阻拦了,甚至动也不动。
萧惩未做他想,直接无视掉他们。
进去,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四壁全由巨大的冰砖堆砌而成,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冰窖”。
因为这里存放的全是一具具冻干的尸体
每一块冰砖里都冰封着一个人,男女老少,甚至还有刚出生带着脐带的婴儿,脸全部被溃烂的冻疮覆盖,形容枯蒿,瘦骨嶙峋。
死状如五年前夜宴那晚的宫人一般,也如此刻咸池国数以万计的难民一般
被活活冻死、饿死。
然而,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又多以粗布麻衣为主,与咸池国盛行的奢华之风毫不相同,即使偶尔看到一件丝绸衫子,其针织手法与花纹也都十分古老。
因此,他们并非是咸池人,而且至少有千年以上的历史。
而越往前走,萧惩越感觉到心惊。
这条甬道长达万里,堆砌的冰砖有千万块。也就是说,这里埋葬着数千万具同样的干尸
比咸池国百姓的数量加起来还要多!
这里,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
正疑惑着,甬道似乎走到了头。
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隐约有绿色的灯火闪烁,或者更准确来说,是鬼火。
萧惩听到尽头有个忽高忽低忽粗忽细的古怪男声说:
“活该啊,活该啊你们!就该让你们咸池人也都尝尝被抛弃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饿死的滋味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是殷九离歇斯底里几乎崩溃的叫喊:
“你胡说你胡说!太祖皇帝才不会这么做!历史不会有错!明明就是你们玉鸾人忘恩负义又反咬一口企图吞并咸池!”
“忘恩负义的是你们太祖皇帝!!!”陌生男人高喊。
随之是一阵重拳打在肉上的闷响,伴着殷九离凄惨的呻吟。
萧惩快跑过去。
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冰室。
刚跑进去还未站稳,看清室中的景象,萧惩猛地僵住,瞳孔瞬间缩成一个小点儿,往后退了退,张口叫出声来:
“啊啊啊”
冰室正中摆着九块冰砖。
每块冰砖里都封着一个女人,皇后舅妈和公主表姐。她们紧闭着眼,一脸痛苦动也不动,甚至看不出是活着还是死了。
而殷九离正被一根捆仙索从头到脚捆成了木乃伊,仅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但也被揍得肿成了发面馒头,完全没了人形。
即便如此,旁边那个穿着玄色衣袍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仍旧把他摁在地上,像疯了般狂揍。
萧惩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打法
殷九离的余情就掉在他脚边,他明明可以拿来一剑结果了他,却非得赤手空拳,每一拳都恨不能将殷九离捶成肉饼,打得殷九离满脸是血,完全发不出声音。
望见这一幕,萧惩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已先理智一步冲出去,猛地一推那人,咆哮道:
“放开我表哥!!!”
但那人被推之后纹丝不动,浑身又冷又硬丝丝地冒着寒气,就像是一块冰。
正暴揍殷九离,一直都没发现萧惩的存在,直到此刻才僵硬地转过身来,而他脸上,竟也全部都是冻疮!
萧惩只一推他,就知道他根本不是活人。
但他也不是鬼,而是如国主舅舅一样,都是死而不死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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