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还种满了你喜欢的凌霄花,你看到了,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他抱着君九幽踉跄起身。

走出两步后,辞镜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我之间,还有账未清算完。”辞镜嗓音很冷,狐眸里却藏了一份悲意,不知这份悲是不是在为他母亲夕颜惋惜。

青君看着辞镜,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为容白报仇,还是为你母亲夕颜报仇?”

梵音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辞镜为他母亲报仇是理所应当,可青君提容白作甚?

莫非容白当天祭天另有隐情?

辞镜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手上用力一拉,一道血线直逼青君咽喉:“什么意思?”

青君却似感觉不到辞镜横在他脖子上的那条随时能取他性命的血线一般,低头轻轻抚摸君九幽的脸颊:“她不是喜欢容白么?这世间没有容白了,她是不是就会多看我一眼?是不是就有可能喜欢我?”

青君低笑出声,眼底却满满的都是自嘲和苦涩:“当年那场天崩,是我设计的。在人界那一世,与其说是历劫,不如说是受罚,我注定要在那一世不得好死,因为我破坏了天地的平衡。只是我没想过,会留下你这么个孽种,还正巧被容白捡到收养了。”

说完最后一句,青君抬起头来,看着辞镜的眼神全是恶意。

辞镜握着血线的手在轻轻颤抖。

如果是青君设计那场天崩害死了容白,他又是容白一手带大的,这是多么讽刺啊。

梵音听到这席话,心中也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察觉到辞镜的手在抖,她是真的心疼辞镜,但她此刻说什么都说多余的,只无声握住了辞镜的手。

辞镜的手带着彻骨的凉意,被梵音握住后,感受到梵音掌心传来的温暖,他才勉强找回了几分神志,恶狠狠开口:“你……当真是死不足惜!”

青君哈哈大笑:“死算什么?十八层地狱我都去过。你们害死了我的爱人,我让你们也难受一下罢了。这种疼到生不如死,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挖出来摔个稀巴烂的滋味不好受吧?我的儿子。”

他刻意加重了“儿子”两个字,纯粹是想恶心辞镜。

梵音听见青君叫辞镜儿子的时候就懵了,再看辞镜神情,知晓青君说的是真的,她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难怪,难怪辞镜在得知是青君害死容白后反应这般大。

辞镜敬容白如父,容白却是他亲生父亲害死的!

梵音看向青君,敏锐的想起烛阴之前说,容白古神把补天的五彩石放到自己心口了,直觉告诉她这跟青君也脱不了干系,她颤抖出声:“容白古神用五彩石当心脏,也是你的主意?”

说到这个,青君神色又恨了起来:“没错,是我的主意。他不是不知情爱为何物么?九幽为他哭得肝肠寸断,他却还能无动于衷问出一句心是什么,他若有心,一定跟石头一样又冷又硬。我那时就盼着他死了,补天的五彩石只剩下一块,他若把五彩石封进自己身体里了,五彩石通灵天地,五彩石的灵力融入他体内后,他的确能感知生灵的情绪,但天塌时,他只能以身祭天填补缺口了。”

言罢青君笑得颇为张狂,仿佛是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辞镜一双眼被怒气熏得通红,他甚至都不想直接割下青君的头颅,而是狠佞一拳砸在了青君下巴上,青君当即被打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抱不住君九幽。

嘴里一片腥甜,他一张嘴,就吐出几颗带血的牙来。

但青君却似不知痛一般,继续笑道:“觉得恨吗?别忘了,你是我儿子,觉得对不起容白就自杀谢罪啊。”

“你闭嘴!”梵音怒喝一声,她冲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辞镜:“你别听他的,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之间,没有半分关系。半妖辞镜已经死了,你是在红莲业火中重塑了天狐灵体的妖神辞镜。他身上那些肮脏的血,早在火里被灼烧干净了。”

辞镜紧紧攥着梵音的手,仿佛是攥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他仰头看了一下天,才没让眼底的泪涌出来。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这般恨自己的身世。

他当真恨不得扒掉全身的皮肉,拆掉全身的骨头,把跟青君有关的一切,都摘得干干净净。

“我会谢罪,但你现在必须死!”辞镜说出这话的时候,平静却又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隔空挥出一道灵力,被青君死死护在怀里的君九幽就被夺了去。

“把九幽还给我!谁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谁也不能!”青君终于慌了神,努力去够半浮在空中的君九幽,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个神,会法术,只像个凡人一般,跳起来伸手拼命想抓住什么。

辞镜冷漠的眼神中绞着恨意,他指尖窜起一股火苗,青君周围立即燃起了红莲业火。

世上无人能忍受红莲业火的灼烧之痛,青君在业火中惨叫,却依然伸着手想去抓君九幽,一遍一遍的唤着那个烙在他心上的名字:“九幽——”

似有一阵风拂过,君九幽的神躯,在风里化作了一片凌霄花被吹散。

业火里青君绝望的喊声终于变成了绝望的哭嚎声。

他那份设计了数万年的爱,终归还是烟消云散。

红莲业火消失的时候,青君所在的地方只剩一片灰烬。

辞镜木然的看了那堆灰烬一眼,踩着那堆灰烬踏了过去。

“辞镜……”梵音见他这样子,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听见她的声音,辞镜眼底似乎才又有了一点焦距,他回头看着梵音,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可他却觉着梵音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徒留他一人在这片森寒之中,他说:“梵音,你抱抱我。”

梵音鼻子一酸,快步走过去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

那只骄傲的狐狸啊,什么时候说出过这样软弱的话。

辞镜把梵音揽进怀里,把头搁在她肩膀处,那双一向冷漠的狐眸里,第一次出现些许脆弱,像是只被人遗弃的小畜生,他说:“梵音,我只有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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