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一愣:“我平生从未与人为敌,怎么会有豪强来追杀我呢?”
跳上甲板的年轻人长眉一挑,放声大笑:“从未与人为敌?那一定是你太蠢,把人家得罪死了都不自知。”
包拯面色赧然:“这……这……在下确实不知……”
他虽对此行的凶险有所预料,但毕竟初历人事,还抱有一些安善良民的天真。
他又没和人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怎么会有人想杀他呢?
他却不知,断人财路比杀人父母还狠毒些,父母之仇或可一笑泯之,夺财之恨却是不死不休。
那年轻人抱着臂膀,微微倾身向前:“喂,你是不是个官啊?”
包拯忙道:“是。”
那人又问:“是个什么官?”
包拯道:“在下通直郎殿中侍御史权知江南茶政赐绯包拯,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语塞片刻,然后道:“我姓展名昭。”
包拯拱手:“原来是展义士。”
展昭摆手:“我也不瞒你了。本来你们官府的事情我是不该管的,但追杀你的人里面,有一个我找了很久的人。希望你能给我行个方便,让我逮了他回去。作为答谢,我保你在江南无恙。”
包拯道:“依展义士所言,一共有六路杀手要来取在下性命,展义士一个人能够抵挡吗?”
展昭笑了:“你以为这一路平安无事,是谁在帮你?”
包拯哑然:“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展昭见下船采买的人回来了,笑道:“好了,可以起锚了。”
转头遥望远处水天一色:“之前那些都是小鱼小虾,到了扬州,才是真有一场硬仗要打。”
扬州是大运河上最重要的枢纽城市,隶属淮南道,整个江南山场的茶叶都要运到扬州来,供给茶商挑选。
扬州城里负责管理茶政的衙门是榷货务,专门提供大宗茶叶批发业务。
宋朝共设置了六个榷货务,扬州榷货务是规模最大的那一个。
因此包拯这个权知江南茶政的官员也应该去扬州上任。
包拯下船入扬州,向扬州府衙奉上告身后,就在驿站歇下了。
展昭既然要保包拯平安,自然也要入住驿站。
包拯并非出身于大富大贵的人家,素来家教也以简朴为主,这回来扬州上任,只带了小仆包兴一个随从,加上一个展昭,也不过三个人,一间正房加上两个耳房足够了。
熄灯之后,包拯本想睡下,却听窗户咯吱一响,是展昭在窗外朝他招手:“过来。”
包拯披衣下床:“展义士,这么晚了……”
他忽然噤声,因为想到这里是驿馆的第四层,而从他下午在屋外匆匆一观看来,窗外似乎并没有可以落脚站立的地方。
包拯忙扑向窗户,抓住展昭要将他拽进屋里,免得掉下去,却被展昭反手抓住肩膀,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被展昭扛在肩上,飞檐走壁,辗转腾挪。
被拽出窗户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瞄到,窗外确实没有下脚的地方,展昭是靠一只手臂撑在窗框上支撑全身的重量的。
不多时,展昭已经扛着他离开了驿站,将他放置在一处小巷子里。
小仆包兴早就在那等候,见他们俩来了,忙上来要扶包拯:“大人……”
包拯冲他摆摆手,扶着墙壁,哇地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坐了这么久的船,他以为自己早就适应了风浪颠簸,没想到还是天外有天。
吐完之后,展昭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身后。
包拯向来处定睛一看,只见原先驿站的方向人声鼎沸,火光冲天,即使隔着一条巷子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包兴浑身发抖:“大人,大人,要不是展义士救咱们出来,咱们可就要烧死在那里了!”
包拯勃然大怒:“本官乃是天子亲封知江南茶政的钦差,他们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刺杀本官!”
展昭凉凉地:“谁叫你连个护卫都不带就跑到人家的地盘上。给你放这一把火就算是抬举你这个钦差了,换个无名小卒来还不值当为他烧一座驿站呢。”
他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包拯:“喏,你的官印官服还有告身。我给你拿出来了,这要是给人家烧了,你这个官可就当不成了。”
包拯接过包袱:“多谢展义士。只是如今驿站被烧毁,这些贼人如此明目张胆,我们该往何处存身?”
展昭笑道:“这个却不难,只要包大人不嫌弃。”
包拯苦笑:“在下如今这个处境,还敢嫌弃谁呢?”
展昭点头:“不嫌弃就好。”
他带着包拯出了巷子,巷口是一辆套好的马车——看来展昭早就预料到了今晚的情形,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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