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这燕京北街第三条胡同里,住着有一户人家,这家姓魏,祖上逃难来的燕京,说是那年日子不好过眼看都吃不上饭了,索性牙一咬跟着人从了军,命大,几次在战场上遇险都侥幸活了下来。后来跟着几位老兵油混,每次打仗后都学旁人在战场上扒拉死人的衣物,或者打进城池里也私下巧手藏些东西,如此慢慢就攒下了一些家底。

五六年过去了,仗也打完了,跟着军队一起回了城,这人心思活络舍了些钱财出去走了门路,补了一个城卫巡逻兵的缺。

现如今北街胡同巷子里两进宅子也是那个时候置办下的,有钱有宅子后请媒婆说媒娶了个姑娘当媳妇,转过第二年就生下儿子续了香火。

姓魏的不识字,本就是逃难来的,都忘了自己是哪个沟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好笑的是当年当兵私下昧藏东西的时候,他曾经藏过一匣子书。他们这种当小兵的手下不干净本就是犯了军规,下手摸东西的时候哪里会挑拣,都是逮着机会看见什么拿什么。

书自然极其珍贵的,读过书的人知道没读过书的人更知道,觉着神圣,姓魏的一直从西北藏到了燕京。

后来儿子长大了,他就送儿子去上了两年学,识了字才知道这是几本医术,再后来这东西就成了魏家传家的东西,魏家后来几个儿孙也成了大夫,能给人看点小病。

到了魏大成这里,还开了间诊馆,只是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遭了人算计,半年前有一个来看病,吃了他开的几剂药之后人越发不好,那一家子十几个儿孙来闹,又是打人又是砸东西让赔钱不然就去告官,魏大成性子最是懦弱小胆,吓得连呼饶命,回头赶紧把诊馆卖了钱全部赔给了人家,这事才算完。

诊馆没了庸医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家里没了来钱的进项,最要命的是魏大成被吓破了胆,决定搬去乡下住去,他妻子王氏大事都听丈夫的,魏家大二子二儿子也都同意,家里遭事儿几个月来实在是不好过,何况现在已经没人再找魏大成看病,一大家子人干坐着吃什么喝什么。乡下好说还有个宅子,几亩薄地,凑合着能过。

但是偏偏有一个人怎么都不肯,这人就是魏家的三儿子魏亭。

魏亭自觉在燕京过得好好的,怎么肯去乡下吃苦,虽然家里诊馆没了但就是不肯走!

“好端端的做甚要去那腌臜的乡下地头!我不去!”魏亭说这话时十分恼怒。

然他爹魏大成比他更恼怒:“不孝子,你爹的话也敢不听,我说搬就搬,混在这儿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你就不怕人家来寻仇!”

魏亭马后炮,不以为意:“怕他作甚,几个无赖小子他要告官便让他去就是,且如今诊馆没了钱财没了,人家捞够了本早背起来得意偷乐去了!”

“孽障!”魏大成跳起来打他的头,被他夫人王氏拉住了,不免又调转枪头骂,“都是叫你给宠坏的,慈母多败儿!”

王氏讪讪。

魏亭的两位嫂嫂也不满意,住在燕京城里的谁愿意搬去乡下,可是公爹说话她们两个哪能插嘴,就盼着魏亭出声能改变魏大成的意思。

虽然平时也不待见魏亭这个吃闲饭的,但这时候就希望他去顶魏大成的话,反正不用她们去说,能成最好没成也不是她们挨骂。

魏亭性浮,十几年来没吃过什么苦,长这么大一事无成每每游手好闲在外,他那两个哥哥于医术上没有天分,寻常做的是帮自家采买药材的事,魏亭十岁上就跟着他爹学医,然他并不是真心喜欢此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事就溜出去混,如今已然十九,肚里却丁点东西没学到,就这样他还爱打着大夫的名义出门招摇撞骗,有时候手头紧了就去远一些的地方骗几个钱来花销。

搬家搬去乡下简直是要他的命,难道他们还能去种地吗?只听魏亭道:“爹和娘带着哥哥嫂嫂他们自去就可,我留在这里,哪也不去。”

魏大成怎会答应,训斥,“这宅子是要卖了去的,家中如今一点积蓄都无,卖了换些钱回来,到时候去乡下在前院设个坐馆,还可以继续行医看病。”

“什么?”魏亭大惊,“爹想把这宅子给卖了?这不是咱家的祖宅吗?怎地能卖,我不答应,也不离开。”

要放在魏大魏二身上没人敢这样跟自家爹说话,魏亭是幺子的确比旁人多受几分宠爱,故而总有几分侍宠生娇。

魏大成简直没抄起棍子来打他,一时弄得鸡飞狗跳,但他要回乡下的决定没人能改变,转头就吩咐大儿子带人去收拾检查乡下的房子,看需不需要修补,待弄好了之后,就去租一辆牛车开始搬东西,家具细软所有的通通弄走。让后又联系了牙行的人找了掮客过来看发房子找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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