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个小小玩笑,晏危楼这才正色:“罢了,荣凤阁么?让他们放心,我定会赴约。”

薛寒山对他的喜好一清二楚,从来不会主动找他去那种地方。今日来找他,多半是消息灵通,早早得知了婚约解除的内情,在这里为他抱屈呢。

或许对这等纨绔子而言,带他去“放松放松”便是对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开解方式。尽管晏危楼并不需要这份开解。

果然,见晏危楼有松口的趋势,本还有些忐忑的薛寒山脸色大喜,当即乐呵呵朝他凑过来,拍着胸脯保证:

“好!这次定要带世子殿下你好好开开眼。那荣凤阁中新近来了个极有味道的花魁,在她面前,管保什么方大小姐李大小姐,都变成庸脂俗粉!”

见薛寒山还在拙劣地“安慰”自己,晏危楼也是一阵摇头。

昨夜逍遥楼内部已然被他粗略清洗了一轮,如今那些楼中执事在雷霆震慑之下,暂时还算乖巧,但曾经与他达成合作成为逍遥楼股东的小商会中,恐怕还有人依旧不安分。

晏危楼信奉做事便做绝,不可给敌对者留有半点生机余地——趁着昨夜威势还在,一鼓作气将所有跳梁小丑全部清洗掉,正可顺势洗刷掉其他人在逍遥楼中留下的印记,将之重新洗牌,从此掌控在他一人手中。

荣凤阁不过是一个恰好送上门的引子而已。

至于薛寒山脑海中那些风花雪月、郎情妾意之事,却与他无干。

晏危楼当即一口应了下来。

两人交流一阵后,约定好见面时间地点,才送走薛寒山,晏危楼刚刚转过身,沈老的身影突然出现,有种神出鬼没的感觉。

他开口便问:“殿下,您可是应下了薛小公爷的邀约,要去那荣凤阁?”

“不错。正是荣凤阁。”

晏危楼刚点头承认,沈老那双精光烁烁的老眼便是一瞪:“此事恐怕不妥!”

“这是为什么?”晏危楼一脸惊讶不解,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激动与不满,“他们都去得,我怎么去不得?”

沈老扯了扯嘴角,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正是那荣凤楼有不妥,背后的东家似乎有些问题。为安全计,殿下还是不要去了。”

一边说着,他隐晦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皇宫的方向,似乎是在暗示晏危楼当下的处境,不宜多生事端。

他满含深意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少年,本以为在这番委婉暗示下,这位世子殿下应当会像以往那样虚心采纳自己的建议,却没想到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只见少年面现犹豫之色,在原地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纠结着开口:“终究是已经答应下来的事,临时反悔怕是不好……”

见沈老要张口说什么,他满不在意地一挥手:

“我看当今陛下也非昏庸之主,父王这么多年安分守己,又有我这个唯一的嫡子在京中为质,如此耿耿忠心,陛下与百官想必都能领会。沈老你过去那些猜疑必然是多虑了。”

说这话时,少年那张尚显青涩的脸上露出一个标准傻白甜的灿烂微笑,现出了整整齐齐八颗雪白牙齿,看上去无辜纯良又天真淳朴,无害到了极点。

沈老深深叹了一口气。

若非这位世子殿下神情如此天真懵懂,浑然天成,他几乎要以为对方所说的这些话都是在反讽了。毕竟皇帝和齐王这两位演技帝究竟是什么成色,他恐怕比这位稀里糊涂的世子殿下清楚多了。

待他回过神,却见晏危楼目光定定注视着他,还在笑吟吟发问:“您说,我说的对吗?”

他相貌生得极好,笑起来时有种骄阳朗照之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瞳仁极深极黑,如渊如潭,又有些天然的冷意。

在这仿佛洞彻一切的目光里,某一瞬间,老者身体一僵,好似被什么难以言状的恐怖存在扫过一眼,敏锐的危机预感一瞬间提起。

但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待他细细弄清楚,便已消失不见,仿佛幻觉。

沈老只得强笑一声:“殿下说的是,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他还能怎么说?难道要说忠心耿耿的齐王一直不安好心,皇帝也并非殿下所想的那般宽容?

晏危楼隐晦敲打了对方几句,也不管他有没有察觉,便不再多说。

这位沈老是齐王夫妇派到他身边的心腹,后来在齐王起兵之时同样被飞羽卫下了大狱,在狱中直接选择自尽。晏危楼有理由相信,自始至终此人便对齐王的计划一清二楚。

但他对此人并无恨意,更不恨齐王夫妇。前世至死亦如此。

无论齐王对亲生儿子何等薄情寡义,能够理直气壮指责对方的终究只有这具身体的原主。

而晏危楼自认不过是一个无意中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外来者,从来不曾在齐王身上寄托感情。能够获得原身的身体在这个世界重新活下去已是占了便宜,又有什么资格代替原身去记恨齐王呢?最多不过恩仇两消而已。

或者说,一开始被齐王舍弃,几番不幸,他还记恨过对方,但在阴魁门中浑浑噩噩呆了三年逃出去,却发现三年前那场浩大的起事早已模糊在众人记忆中,齐王府更是被付之一炬,那么有关于此的所有恩仇也随之消散。

今生更是简单,只要对方别再算计他,各走各路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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