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跟着走了多久,只见古木渐疏,抬头处依稀看见一片高地,走近之后,眼前才有些豁然开朗。

踏上高地,一片巍峨的屋宇楼阁建筑群出现在眼前。

水仔细细一数,五幢大殿金碧辉煌,高耸的屋宇雄丽的端坐在汉白玉砌成的石基上。五栋大殿围成一个圈,相互之间以红柱红瓦的连廊走道相接,五栋大殿正中是一幢拔地而起的五角高塔,耸入高空不知其顶何处。大殿都是正门朝内,后门朝外,以那高塔为心规规整整的排在五个角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其中一幢大殿坍塌了一半,四五个人正在忙碌着清理坍塌残渣。而那屋宇坍塌之处墙瓦皆碎,只剩半片漆黑的梁柱立着,不时散发出阵阵青烟和焦臭,显是刚遭过一场大火。

那伙计带着水仔上前,此时那四五人中钻出一红衣黑胡子莽汉,大步跨到水仔面前。

水仔上下打量着他,见这人体格健硕,比哥哥周山药还高出一个头,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红色短衫,露出黝黑结实的臂膀。

那臂膀上却布满刀疤,一直延伸到脖子,再从脖子延伸到脸上,加上满腮又黑又硬的胡茬,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乌老大……”

红衣伙计正开口,不料来人见水仔体格瘦小弱不禁风,张嘴就朝红衣伙计骂道:

“一个小个子帮个屁忙啊,你干啥子吃的?”

叫乌老大那人嗓门一开,像猛敲了一口大钟般震耳欲聋,震得连后面的水仔也不禁退了几步。

那红衣伙计吓的哆哆嗦嗦,不停的解释说眼下城里人少,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又说现在外面的人说梁家闲话的人太多,弄得那些年轻力壮的人都不愿来梁府做工。

乌老大一听火冒三丈,吼道:

“啥子闲话不闲话!你格老子的只管给我拉人,工钱管够!拉不到人就给老子滚出去!”

那伙计哪还敢再说什么,只得退下又奔出去找人。乌老大也不多说,对着水仔没好气的指挥道:

“三天一块大洋!把这边的东西清理干净,不清干净别想拿工钱!”

怎么一天一块大洋变成了三天一块?

水仔心理有些不满,心觉可能上了当,那伙计显然是寻不着帮工才拿他来凑数的,说好的一天一块钱现在居然变成了三天一块钱……”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三天一块大洋也不是小数了,等自己凑够盘缠就回岚林村。

是夜,小雨阵阵,间歇又不停。

梁府大院内掌了灯,却只只都是挂的大红灯笼。水仔四处望了望,发现所有大殿的四周居然都是点的这种大红灯笼,不见其他颜色。再看看身后的高塔,却没点灯,和灯火通明的大院和大殿比起来,暗得异常鬼魅。

他浑身打了个冷战,不知是冷,还是被这黑暗的高塔压抑所致。

乌老大交给他一副担子,只叫他每日搬运碎砖烂瓦到指定地点倒掉,还嘱咐他莫瞎打听其他事情。水仔见其他人也只是干活,没有只言片语交流,虽觉沉闷,却也落个干活清静。

就这样没日没夜的干了好几天,水仔白天干活,晚上就近歇息在旁边那半间未烧塌的红楼房间里。那失火的大楼被渐渐清理了出来,半片屋子最后只剩下几根柱子和一根大梁立在废墟中,连接大楼一边的连廊也被烧掉大半截,显然当时的火势异常猛烈。

只是由于人手太少,靠水仔和这五六个外人和梁府的家丁完全拾掇出来,没大半个月却是不行。这时他突然想起哥哥周山药来,不晓得这几天兵当得怎么样了,他记得临走时曾叫那看门的警卫给哥哥传过话,说自己去了城外梁府,也不知他收到没,于是想着今天告假出去看看。

谁知那乌老大却一点不给情面。

“活没干完,不许回去!”他怒目圆睁,水仔不敢顶撞这个大汉,只得打消出门的念头继续埋头干活。

如此又干了好些天,直到有一日,那乌老大把大伙叫到一起。

“今天把这里碎石头搬了,领完工钱就自己回去……”顿了一下,突然恶狠狠的说道:“出去好生把嘴都闭上,别给老子乱说话。”

水仔心想出了门你还管得住人家嘴上说什么?这乌老大也恁不讲道理。心中越觉得不快,却不敢明言。而其他人似乎并不以为意,看样子是早已习惯。

这天黄昏时分,水仔领了六块大洋,随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还是一个红衣家丁在前面默默领路,另外几位也不多话,只顾紧紧的跟着他在错综复杂的山林间穿行。

水仔走在最后面,手上掂着六块钱,心想这下回家的路费有着落了,但一想到哥哥使性子去当了兵,回去了不知如何交代,又觉得头痛如麻。

就这么回家还不得被阿娘给骂死?

他一边走,一边抓耳挠腮的思忖哥哥周山药的事情,不知不觉已和众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而夜,正悄悄降临这个诡异的红色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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