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殿内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欣赏着舞蹈《霓裳羽衣舞》。

伴舞者貌美如花,丝帔如霞,随乐而舞,时而快,时而慢,时而旋转,时而静止,长袖如风中柳枝,如天边流云,百转千回,舞姿美轮美奂,画面美不胜收,赏心悦目。

内侍高唱一声“燕王,到!”

一语惊雷平地起,这位燕王五年闭门不出,不闻世事,如今突然到访意欲何为?各路人马,各怀心思。

皇帝是喜不自胜的。他的儿子终于想开了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父子可以冰释前嫌了?

他曾经大放厥词,父子不在相见,如今肯相见,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放下了?

他盼望这一天已经整整五年了,五个春夏秋冬,五个春去秋来,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他早已心如死灰了。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固执的儿子,放下的一日,此时他是喜不自胜的。

此时皇帝顾不上其他了,只顾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翘首以盼他的儿子的到来。

目光所及之处慕容怀琬,一身白袍,三千发丝竖起。

他孤傲冷静,那双眸如万年不化的寒冰,如清寂的夜空。衣色如玉之温润,质如纱之逸飘,不染凡尘,画面美不胜收,如诗如画,若是寻常人遥望,必会觉得是仙人下凡。

他右手牵着一个小奶包,他的儿子,慕容念予。小奶包亦是身着一袭白袍,五岁左右,长得粉嘟嘟的,可爱至极。

他不似他父亲那般清冷,喜笑颜开,似乎对周遭好奇不已,左顾右盼,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转个不停。

皇帝如梦如幻,看着这两父子一步一步走向前来,一时忘乎所以,听不清他们的请安语,还是皇后,唤了他几声,他方如梦初醒道“赐座。”

每次宴会皇帝皆会为燕王留座位,安排在了皇帝的左下首,由此可见皇帝对燕王的重视。

两父子方坐定便听得外面皇门宦官高唱道“杨家,家主到!”

一个震惊,还未缓过神,一个震惊又来了。

自建国起杨家与皇家是相互制衡的,杨家看似是臣,其实他掌控着君王的命脉。皇家看似是君,可以压制杨家,可是却也受杨家制肘。

百年来杨家,虽然有太上皇的称号,但是它却没有行驶太上皇的权利,因此皇家,与杨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过了百年。

历代杨家家主,只默默无闻,驻守边疆,不入京,而今却打破陈规堂而皇之的步入皇城,背后深意值得探究。

小奶包环顾四周,感觉众人大惊失色,如临大敌,心想这杨家家主必是了不起的人物,低低问道“父王,这杨家家主是何方神圣?”

这杨家家主,因好水川一战,一战成名,名震天下,可是之后却销声匿迹了,坊间传闻也是神乎其神。

虽如雷贯耳,但是慕容怀琬对他却是知之甚少,道听途说的传言他一向不信,按照心中所想,回答道“他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他跺一跺脚江山都为之震动。”

连无所不知的父王,都有崇拜之意,可见这杨家主还真是个人物呀!

慕容念予对这位家主,更是好奇不已,伸长脖子,望向门口道“这位家主如此有能耐?儿臣,倒是要看看这位家主,是不是长有三头六臂?”

历来杨家家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杨家之人,世人是追寻不到其任何踪迹的。

他除了立储君之时,会秘密前往京城与皇帝会面外,不然绝不会出现在京城。

可如今他却抛头露面了,可见这位杨家家主,是与众不同的,想着钦天监的预言,他心中也是担忧不已。

忽然听得慕容念予大喊一声道“娘亲!”而后感觉一阵风吹过。

慕容念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出去。

当慕容念予喊出一声娘亲的时候,他手中的杯子抖了一下,酒水洒了出来,溅到他衣衫上,他也不以为意。

猛的抬头,望向门口,那朝思暮想的脸孔引入眼帘,那人一袭白衣,青丝用白玉冠竖起,一身男装打扮。

年龄与她相仿,皆是刚过弱冠年华。那不可一世的眼神,跟她如出一辙,只是她不似他那般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总是一副嬉皮笑脸,平易近人的模样。她走姿放荡不羁,极为不雅,不似他举止端庄,一副家主,俾倪天下的做派。她身材高挑,却与他相差不了多少。

他心中卷起了惊涛骇浪,有种冲出去将他掰开一探他是男?是女?的冲动。更有种将他拥入怀的冲动。

可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忘返,希冀找出两者之间的相同之处来,更希望找出她是女子的破绽来。

她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的走了过来,她每靠近一步,慕容怀琬无处安放的思念,便躁动一分,无尽的相思涌上心头,瞬间眸光氤氲。心里暗暗问道“予儿,是你吗?”

只见慕容念予,抱住了他的大腿,喊道“娘亲,孩儿好想您?”

这一声娘亲,听得众人要晕倒了,暗想这位皇孙眼神,怕不是有问题吧?这位杨家家主,英姿飒爽,左看右看皆是男儿,怎会是女子呢?

杨兮安嘴角抽了抽,一脸无语,用手欲掰开慕容念予的手,奈何小奶包的手,抓得太紧,她怕弄伤他了,只能作罢,停下脚步,揶揄道“今日出门前,就听得树上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杨某,一直猜想有何喜事,降临到我头上,没想到却是喜当娘呀!天下掉下个儿子,砸得我是昏头转向,诚惶诚恐呀!”

声音洪亮如钟,粗犷,一听便是男子的声音。

慕容怀琬不由得失落了几分,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向他们走去,欲拉开慕容念予,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相似之人也不足为奇。”并向杨兮安,拱手道歉道“是犬子无礼了,还望杨家主见谅。”

而后对慕容念予道“予儿,你认错人了,赶紧向杨家主,致歉。”

纵使觉得他是男子,可是他故意喊出予儿,似想从他身上追寻些什么出来,但是令他失望了,对于这个称呼,她是无动于衷,且看他的眼神是疏离,冷漠的。

她是不识得他的!见她如此冷漠的眼神,他心如鹿撞的心,为之一震,似被狠狠的切了一刀,那般疼痛。

慕容念予依旧不依不挠,抱紧杨兮安的大腿,斩钉截铁道“不!她就是娘亲,她跟父王书房挂的娘亲的画像,长得一模一样,儿臣绝不会认错的。”

还真是胡搅蛮缠了,杨兮安本想在今日立威,没想到被这个小奶包打断了她的计划。

这下好了,威没立成,到让人看了一场笑话,尴尬不已。

她好不容易摆出的姿态,就要被这个小奶包破功了,有将小奶包暴揍一顿屁股的冲动,但是为了不失礼,他是生生的忍住了。

一旁的北夏二殿下完颜铁木,仰天大笑一声道“肌如凝玉,白如雪,杨家主,长得好生俊美,雌雄难辨,难怪小世子,会将你错当女子了。”

这人,是拐着弯来骂她,长得不男不女了。

杨兮安,莞尔一笑道“那是!本家主长得风华绝代,二殿下自是不能比拟的。你看你长得,虎背熊腰,呆头呆脑,一看便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匹夫。”

竟然敢直言辱骂他,这也太狂妄了,二殿下咬牙切齿,刚想反唇相讥。

主位的皇帝抢先一步,打断了剑拔弩张的局面,沉声道“念予,赶紧放开杨家主,休得无礼!”

对于皇爷爷的话,慕容念予是言听计从的,放开了杨兮安的大腿,弯腰道歉道“是予儿鲁莽了,还望杨家主海涵。”

行为彬彬有礼,举止大方,不由得让杨兮安高看了几分,心中有说不明的亲近之感。

弯腰蹲下与他平视,道“往后莫要不分场合,任意妄为了。”

慕容念予,点点头道“谢!家主教诲。”

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杨兮安行了个君臣之礼道“杨家第十八代家主,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初次交锋,便示弱,没有让皇帝难堪,他应该高兴的。可是他心里明白,这样能屈能伸的人才是最为恐怖的。

见他仪表堂堂,一看便是非池中之物。想着五年前的好水川之战,以及钦天监的预言,铺天盖地的危机感席卷而来,有种将他就地处决的冲动。

握紧了双手,面对笑容道“杨家主,免礼。”而后道“来呀!赐座。”

话方落,不待杨兮安同意,慕容念予拉着他往秦王座位上坐道“今日与杨家主一见如故,不如与我一道就坐?”

还一见如故呢?简直是冤家路窄。杨兮安想,她的休声美誉,差点就要毁在你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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