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黛玉拉着宝钗下棋的初心,就是看到姐姐脸色不好,怕她发火才用这种方式让宝玉闭嘴。

而且黛钗二人都会棋,甚至水平还不差,但黛玉前世却从未与宝钗完整弈过一局,今日也算顺手补上前世的一个遗憾。

只是黛玉没想到,宝玉不说话也能用自己的方式恶心到绛玉。

“你们家那么多巧人,这种事怎么还求到我这里来了?”

香囊坠子扇套衣带,是年轻男女常互赠的礼物,也是各种风月雅事中会出现的物什,不过绛玉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被别人求到身上的一天。

更尴尬的是,黛玉说什么都不愿意让绛玉承认自己全不会女红。她来荣国府也有小一个月,贺礼人情之类牵扯针线的东西都由丫鬟们接替,实在不行妹妹便亲自动手。除了自家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绛玉那双手拿针线的时候有多笨拙。

不过正如绛玉在家时所说,针线活哪家也不少了专门的人作,当个闲时的玩意儿可以,真以为不能缺失则大可不必。

“林大姑娘,他那人你还不知道么?”

晴雯向着正观棋的宝玉呶呶嘴,伸手剥着石榴,一边把籽粒往绛玉手上递,一边低声说道:

“要不是实在作不过来,我哪敢求姑娘。前儿从太太那里得了一条束腰,我们爷嫌纹饰和穗子不好,改来改去也不喜欢,又不说改成什么样。姑娘若是有空闲,只指点上一两句,我也就领情了。”

从神色话语和行动来看,晴雯这丫头还真不是一味的轻狂,她的态度也分人的。

旧时看的那本书上,晴雯骂小丫鬟是张口就来,烦极的时候甚至出言讽刺过宝钗,对黛玉却一直规规矩矩的,总不知她出于哪种心思。

此时绛玉能听出晴雯肯定是得了贾宝玉的授意,不过话说成这个样子也算得体,一般人说不定就应下了,只是绛玉这里肯定不行。束腰的宫绦丝带改起来可是相当费事的,且不说她就不会,即便是会也不可能上手。

恶心归恶心,但投桃报李,晴雯既然如此姿态,又吃了人家的石榴,总不好让她不好交差,而且以绛玉对妹妹的了解,这事儿她不开口黛玉也要代她处理,与其累着妹妹,不如借这个机会给贾宝玉些教训,出出心中的这口恶气。

绛玉平时极少动气,但先前贾宝玉要为妹妹取字那事,恰好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因此她难得觉得念头很不通达。

既然如此,就应该作些什么。

“你们这些常服侍他的人都不知道怎样改,我也指点不了什么。这样,你回头带着过来,我让这里针线上的人看看,能行最好。”

绛玉说话间扫过晴雯的神色,见她听闻此言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就明白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

别说贾宝玉没有心眼,他在揣摩姑娘心思的时候聪明得紧。因见绛黛这边礼物不收平时走动也少,就用这种手段来试探她们的态度,他倒未必是成心,或许可以称为天赋?

只不过这份天赋实在让人欣赏不来,而且随着绛玉目光中逐渐流露出思索的意味,宝玉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那本绛玉手抄的聊斋志异被放在宝钗手边,宝玉的视线也只在黛钗的棋盘上,他肯定不会知道,接下来书中的情节可能要他亲眼来见识一番了。

正好给宝钗的那本书只是残卷,原作很多内容因为各种原因不适合出现在闺阁之中,绛玉进行了一定的删改,但是这样的好故事如果一直无人欣赏,那就太可惜了。

不过元春归省在即,这时候闹得荣国府满屋不宁不太合适,那就把账记下,过了这个年有的是机会。

定计之后,察觉到妹妹已经很久没东张西望,绛玉估摸着棋局已经进行到关键处,黛玉不再有分心的余地。

嚼着石榴来到北窗边棋盘前,果然见黛玉和宝钗落子愈发谨慎,黑子与白子犬牙交错,看起来密密麻麻,形势倒是不难判断。

位于宝钗左方座子以内的攻防,那块还未活净的棋,决定着这盘棋局的胜负,黛玉主攻,若是宝钗能够就地作活或者回连,就能拿下这一局,反之亦然。

黛钗行棋风格如此,下成这样毫不意外,只是宝玉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却不知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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