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宝珍这样从小干农活长大的孩子每逢过年,杀鸡宰鸭是必不可少,所以放血、烧水、烫毛、拔毛阿宝动作一气呵成前后用两个小时把鸡毛拔干净,利索地用刀剁成两半,其中半只用了盐巴细细地涂抹全身,再稍作揉捏就搁置在一旁等着盐味儿渗入鸡肉。

剩下半只鸡她烧热铁锅加入姜丝儿,再把切成块的鸡肉带着鸡皮的一面下入锅中,高温很快就把鸡皮上的油脂烧的滋滋作响,铁锅里渗出鸡油,把鸡皮煎的金黄诱人,她再加入清水盖上锅盖。

鸡肉至少需要炖上一二个小时才能入味阿宝想起邻居王婶拿了一大盆荸荠来换半斤水牛奶虽说水牛奶价贵但都是邻里邻居了也不算的精确。

好在荸荠模样规整,个头饱满圆润用小刀片掉外皮,里头的果肉又白又脆,咬下去冒出甜丝丝的汁水,夏天吃着十分消暑解渴。

这荸荠可不是人人都有种哪怕是整个村子,会种荸荠的也数不出十家,也是李月芳见着荸荠难得,才换了一大盆来,家里头省着吃了两天,还剩下一小盆。

阿宝搬了张小矮凳,就坐在院门口,用小刀削皮,速度飞快,不一会儿就能削好一块。

在她脚边的小铁盆里,全是高高堆起的莹白荸荠,全削好皮,再倒入鸡汤中小火熬制,等外出上工的贺家人回来时,清炒番薯叶,西红柿鸡蛋,荸荠鸡汤连带着蒸熟了的盐水鸡,都已经切盘上桌摆着了。

贺晓晓自习课跟于晓丽偷溜去逛县城供销社,所以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清甜浓郁的鸡肉香味。

哪怕之前家里有二哥每月寄钱,可也不是天天都能吃上肉,每隔个十来天才能吃上一回,对于肉的味道,哪怕是隔了十来米,都能闻出品种来,不过今天的闻着甜甜的,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

她兴冲冲地跑进屋,把书包往凳子上一甩,朝着厨房喊,“嫂子,今天什么好日子?能吃上肉啦!”

她没上自习课,也没手表看时间,生怕回来的晚,被家里人知道翘课留了,一路上可着劲儿的跑,浑身是汗,头发都湿漉漉地贴在脑门儿上,话音还没落下,人就跑到后院,拧了毛巾擦脸。

“我上街看到有人卖鸡,就买了只,鸡汤跟盐水鸡要吃哪个?”阿宝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贺晓晓心里在熟悉不过。

她原还以为是刘小梅,毕竟过往几年,都是刘小梅回来做的晚饭。

满心满眼的激动,一下子像被泼了冷水,贺晓晓拉下了脸,冲厨房吼道:“不用了,我不饿!妈跟大哥、三哥回来再说!”说完就蹬蹬蹬踩着楼梯回了房间。

阿宝站在厨房门口,目光清冷地看着那道背影消失。

饭桌之上,刘小梅忍不住地说:“那后林子是什么宝地不成,怎么人人去那碰运气,都能捡着好东西?改明儿我是不是也得去那走走,说不定就捡着什么野鸡野兔野猴子了。”她这话说的着实酸,但也怪不得她。

人人都在努力干活的时候,偏有人躲懒,结果还中了大运,虽说回来被孙红英骂的狗血淋头,还被扣了五分,可那是肉啊!足足四五斤的肉!

“又谁在后林子打到啥了?”李月芳吐掉嘴里的鸡骨头,忙里抽空地抬头回了句。

这鸡实在鲜美,养的好的鸡,哪怕什么都不放,只放点儿盐巴,就能炖出神仙滋味儿来,鸡肉又不比猪肉,供销社还定期卖猪肉呢,可鸡一杀就是一整只,紧赶慢赶着吃完又很浪费。

除了过节过年,不富裕的家庭谁又会平常日子杀鸡吃呢?

在知道是阿宝自个儿出钱买鸡后,李月芳念叨着阿宝浪费钱,但吃着这鸡肉,心里又忍不住地想,这媳妇儿还是个会疼人的,刚挣了点钱,就知道给家里人买肉吃,要是老二还在,指不定俩夫妻还能恩恩爱爱呢。

李月芳叹了口气,那边刘小梅就说上了。

“可不是呗,刘汉青午休的时候,就想着去碰碰运气,踩个点儿,啥工具也没带,光就这么走了一圈”刘小梅手里还拿着筷子,就激动比划起来,“就看到山脚下,有一只撞在树墩上晕倒的野兔子,哎呦妈呀,你说这运气,不嫉妒还成吗?”

“你晚上回来迟了,就是去后林子转去了?”贺成光嘴里含着鸡肉,含糊着问。

“可不是,就去转了转,啥也没见着。倒是老李那帮人胆子大,直接爬到附近树上掏了好几个鸟窝,总比我这样啥都没摸着的好!”刘小梅狠狠咬了一口鸡肉,不过很快就释怀了。

她虽然没碰到什么好运,可回来还有难得的鸡肉吃,这鸡汤又甜又鲜,一点儿不油腻,这鸡肉q弹滑嫩,比那野兔山鸡还要好吃呢!

“不过以后你也别没事儿买鸡啊鸭的,钱得省着花,不然好不容易攒点钱,一下子就没了。你还年轻,要学着节省点儿!”刘小梅年纪虽然不算很大,但生了一儿一女,也比阿宝打了六七岁,也算是家中半个长辈,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几句,阿宝点了点头,低声应是。

贺晓晓撇了下嘴巴,不屑的说:“还不都是咱家的钱,妈要是不给,能有钱买什么的确良吗?”她今天去县供销社,可算是见着的确良了,不仅是贵,那是贵的吓人,去看热闹的人多了去了,真舍得买的没几个。

她当时就被吓到了,转而又想到夏宝珍算是被家里赶出来的,肯定兜里没钱,能买这么贵的布料,肯定是她妈给钱才能办得到。

那家里又这么难,凭什么要给她一个外人钱?

她上回就要了五毛,还不肯给!

再说了,用他们家的钱赚了钱,买来的鸡不还是花的贺家钱?有什么好得意!

贺晓晓愤愤不平地用筷子戳米饭。

今天过的奢侈,平时吃粥,今天煮了鸡汤跟盐水鸡,阿宝才特地蒸了干米饭,用木桶蒸出来的米饭,带着一股柴火香味,又香又软,配上咸香的鸡肉,和清甜的鸡汤,所有人都吃的狼吞虎咽,压根舍不得停下筷子。

李月芳停了筷子,起身端走了那盘子盐水鸡,放在阿宝跟前,“来,宝珍,多吃点鸡肉,这可是你买的,最少也要三四块,才见你吃了一块鸡肉,放那么远做什么?”

阿宝原先坐在李月芳跟贺成磊中间,荸荠鸡汤摆在刘小梅夫妇跟李月芳跟前,盐水鸡就放在贺晓晓跟贺成磊之间,而阿宝的面前,就是清炒番薯叶和西红柿鸡蛋,李月芳这一下调整,直接把贺晓晓跟前的菜给端走了。

“妈,我还没吃完”贺晓晓站起身,伸长了手臂还想要夹鸡肉。

李月芳下手丝毫没留情面,筷子狠狠拍在贺晓晓手背上,“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看全桌就你没资格吃。”

“凭什么?我说错啥了?”贺晓晓不服。

她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每回吃了亏,才安静几天,就又忍不住开始作妖,非得被骂上几句才舒服,李月芳早不耐烦了,偏生她还不知足,总觉得有人能给她兜着,怎么着都不会出事儿。

“就凭这鸡是你二嫂买的,而你还当着你二嫂的面儿说她闲话!”李月芳气的只深深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这话要是别人说也就算了,你二嫂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了,要三天两头找茬?”

贺成磊桌子下的手扯了扯贺晓晓,想要她少说几句。

贺晓晓才不,她大着嗓门道,“就凭她一进门,我二哥就没了,这还不够吗?”说着,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这饭我不吃了,二哥在的时候,才舍不得凶我!呜呜呜二哥”

她哭着,就跑上了楼。

“妈,晓晓最近是不是”刘小梅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谁都知道。

“是得管管了,不然还不得翻了天去,成天没大没小的。”贺成光是个寡言的,贺荣春倒下后,他也算是家里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老二走了,谁都痛心,晓晓不懂事,我去说说她。”

贺成光吃饱了,放下碗,推开椅子要走,被李月芳拦了下来。

“没必要去,这学期成绩出来,要挂了红灯笼,下学期也甭想念了,反正也不是读书的料!”李月芳平静地说完,楼上就传来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接着是摔东西的动静,很大,全桌子都静悄悄的,没人敢开口说话。

“可是晓晓再念一年就高中毕业了啊”贺成磊想开口护小妹,被李月芳瞪了一眼,讪讪住口了。

家里也不是就差那点念书的钱,只是非得叫贺晓晓懂得厉害,拿这个威胁她罢了,真心想念书,就肯定会收敛,要再这么放肆下去,李月芳还真的就不打算让她念了,反正念了书,也考不上大学,又不愿意考中专,还不懂事,念了做啥?

第二天,贺晓晓顶着一双红肿的兔子眼下楼,把早起做饭的贺成磊吓了一跳。

贺成磊心疼,给她塞了两块馍馍,还有两根大红薯,让她带着路上吃,免得再跟李月芳和阿宝撞上,起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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