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报纸。

报纸极力渲染紧张恐怖的氛围,标题不仅大,还用了刺目的红色字体,字体底部尽是血滴图案。

有够夸张的。

周氤手里拿着报纸,就那样站着,昏暗的台灯灯光照在报纸那蚂蚁大小的铅字上,她看得不太真切。

其实也不用看,这篇报道,周氤已经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了。

无非就是说本市一桩悬案,凶手雨夜出没,非常猖獗,专挑年轻漂亮的女性下手,连续作案三起,将受害者先打晕再奸杀,手法老练手段残忍,案发现场不留线索,亦无人目击。凶手作案到第四起时却失突然失手,过程恰好被受害者母亲撞见并阻止,受害者逃过一劫,她母亲却因此惨死,据受害者也是唯一的目击者称,凶手作案时手撑红伞。

周氤摇头,看着这份报纸冷笑。

标题起得很好,让人看见便有读下去的欲望,可惜报道的内容失真,说起来也不过是一篇捕风捉影的信口胡诌罢了。

因为周氤就是那起案件的受害者,同时也是目击证人。

可她从未说过凶手作案时手撑红伞。

周氤和凶手周旋过,在他手里挣扎过,还亲眼看到了凶手杀害周世兰的全过程。

可惜……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段记忆就像是活生生从她脑子里被剥离了一般。

周氤很多次尝试回忆凶手的身形面貌,可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永远只有一团黑影。

一团无神无形的黑影。

再深想下去,便只会头痛欲裂。

她也曾寻医问药,但医生告诉她:“没用的,你这是PTSD,中文名称创伤后应激综合征,大脑对自身本能的保护让你出现了选择性遗忘。”

周氤不甘心:“那我还能想起来吗?”

医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走得出,你就想得起,走不出,它在你大脑里永远都是一团黑影。”

周氤没走出。

当然,她也没想起来。

尽管她现在已经克服了很多心理障碍,对经常性的噩梦心如止水,别人谈起这件事时她也无波无澜,甚至回到这个城市,每天坚持走当年那条出事的小巷上下班。

可想不起就是想不起。

周氤把报纸放回抽屉,手突然触碰到一个硬状物体,她指尖动了动,鬼使神差将之拿了出来。

是一个奖杯,玻璃的,内侧嵌着烫金大字。

——全国学校记忆锦标赛青少年组冠军

很讽刺。

她是当年的记忆冠军。

周氤看到这个奖杯,突然坐下来,将抽屉拉得更开,从里面翻出一张照片来。

照片泛黄,也是很多年前的了。

照片主角是一男一女,少年模样,两个都手捧奖杯,女孩笑容灿烂,男孩面无表情。

周氤看着这张照片突然低头笑了,是很开心的笑容。她愣愣地看了很久,直到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失魂之人突然惊醒般,周氤止住笑,将照片和奖杯放回到原处,然后关好抽屉跑到客厅,脚步急促。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屏幕上疯狂跳动着“张亚丽”三个字。

周氤毫不犹豫连忙接了起来。

“周氤,我妈让你周六晚上来家里吃饭。”她声音爽朗。

张亚丽是周氤的表姐,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关系非常好。

她从小就一副男孩子样,性格非常直爽,如今也在致一中学当老师,是教体育的。

周氤捏着酸痛脖颈回答:“行,正好周六没课。”

张亚丽语速很快:“你第一天当班主任感觉怎么样,班上那群丫头小子不好管吧?”

周氤:“才第一天,他们对我还算客气。”

张亚丽拍着胸脯:“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当姐姐的帮你揍他!”

其实张亚丽只比周氤大了半个月,可只要周氤有事,她都会以姐姐姿态站出来维护周氤。

周氤笑:“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挂了电话,周氤终于收拾好心情走进浴室。

她洗了个澡,任由温暖的水流从头开始淋遍全身。

洗漱完浑身舒畅,忙碌了整整一天的周氤困顿异常,头刚沾枕头便睡着了。

外面风雨交加,周氤也睡得很不安稳,她再一次于深夜醒来。

周氤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凌晨3点1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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