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开始
唐国五十三年,太宗萧庭煦崩,皇四子萧承启继位,是为唐文帝,文帝励精图治,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又二十六年,文帝身体日渐衰微。
这一年,春日,云城柳府中。
一阵风起,院子里的柳絮随风四散开去,凝香拍了拍衣裳,可闹人的“飞雪”依旧缠绕在身,索性她也不去管它,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她疾步地往府内的后园走去,园内矗立着一座寿山石假山,约有三层楼阁之高,假山上有座小凉亭,右边是一个小池塘,池塘里荷叶正绿。凝香沿着假山高低不平的石阶,走了上去。此时,凉亭里正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淡绿色衣裳,看着亭下荷塘,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老爷回来了。”凝香喘着气,开口说道。
“凝香,我正在数荷叶的数量,你这一声,都忘了数”绿衣女孩,转过身子,轻蹙着眉毛,似是责怪这个突然闯入的来客。
凝香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好小姐,这荷叶有什么好数的,老爷回来了,你不是天天念叨。”
“真的,爹爹回来了,快走。”绿衣女起身便跑下了假山,凝香在后面叫了一声;“小姐,你仔细脚下。”她也只好紧跟着跑,心想,小姐这风风火火的个性,什么时候能改改呀。
前厅,两位老者正在叙话,绿衣女一阵风似的扑向了一位老者的怀里,老者看着投入怀里的人儿,轻拍着绿衣女的后背,轻叹着说:“汐儿,看看你,都是大人了,还这么缠着爹爹。”嘴上说着责怪的话,眼里都是满满的慈爱。
“汐儿,可是天天念叨着你,你回来前,她还缠着我问,你何时归来。”站在边上的另一位老者,正是汐云的母亲李娴。
“爹爹,你都出门三月有余了,我可想你了,你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上我。”汐云放开了手,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你呀,你以为爹爹是出去玩。”柳任城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女儿,心中的牵挂算是放下了,觉得连日来的奔波都是值得的。汐云是柳家唯一的孩子,在云城,柳家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书香世家,可惜人丁单薄,到他这一辈,下面只有汐云一个孩子,所以,夫妇两人对她是宠爱有加,柳任城也没有用一般世俗的礼教规矩来约束她,这才养成了汐云这么随性,不似别家深闺里养成的大小姐那样守礼安分。
“老爷,你之前来信不是说,京城的书斋事情繁多,一时半刻回不来吗?”李娴看着柳任城因为连日的赶车,略显疲惫的面孔,有些心疼。她用手绢,轻轻的擦拭着柳任城衣裳上的灰尘。
“此时,回来也是因‘赏樱会’在即,不得不提前回来”。柳家世代经营书斋生意,除了云城的庆宣斋,还有在唐国的都城-京城的墨文斋。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他便要去趟京城查看。
“爹爹,真的吗?”汐云很是兴奋,很早就听柳任城说过关于“赏樱会”的种种,只可惜自己都未能见识一二。
看着女儿眉飞色舞的,柳任城拿出了一个东西,汐云接过那份制作精美的邀请信,说是邀请信,却更像是一个精美的配饰。那是一个圆形的纯白玉石,面上镌刻着一朵看似普通的樱花,淡粉的颜色。细看那层叠的花瓣看上去有些摇曳,像是活的似的,让人不由的感叹着它的风姿。玉石下面还有一个绿色的流苏,在阳光的映射下,仿若泛着淡淡的金光。想着能接到这赏樱会信物的人,可都是名士,汐云想去的心思更甚了。
“汐儿,与会多数是男子,你去怕是不妥,还是安心跟你娘在家。”柳任城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他也不忍心让女儿失望,可是也不能带她前去。
汐云听到柳任城的话,本想要继续争取一番,可看到柳任城闪躲的神情,她想着,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索性她也不闹腾了,先静观其变。
看着汐云沮丧的表情,可却没有继续缠闹下去,这到让柳任城夫妇很是不解。不过,既然女儿没有继续再追问,她们也就放了心,不再提起此事,以为就此平息了。
午饭后,汐云回到了假山上的小亭子里,这一次,她并没有数荷花,而是一副愁云惨雾的样子,凝香看着小姐无精打采的,也知道是为了“赏樱会”的事情,她只好出言相劝,“小姐,那个‘赏樱会’都是些无聊的老学究,不去也罢。”
“凝香,你有没有觉得爹爹怪怪的。”汐云并没有接凝香的话,反而问了一句。
凝香没想到汐云会突然问她这个,老爷不是挺正常吗,不正常的好像是小姐,“怪怪的,我不觉得老爷怪怪的呀。”
“你呀,一点都不懂得察言观色,你说你一个丫鬟都不揣摩主人的心思,怎么能好好的为主子效力。”汐云嗔怪道。
“可是,我真的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呀小姐。”凝香有些哭笑不得的,难道自己真的这么不称职吗。
“你有没有觉得,爹爹刚刚说的话,似是欲言又止的感觉,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汐云坐在亭子里,眼睛看着青绿的荷叶,想着刚刚柳任城说的话,她很确定爹爹有事,只是现在就算打破砂锅问到底,爹爹也不会说的,所以,这次她要自己去调查。
是夜,柳任城夫妇躺在床上。李娴想到汐云整日都是恹恹的,吃饭也是心不在焉,不免有些挂心。“任城,真的不能带汐儿一起去吗?”她知道,每届“赏樱会”都是由柳家主持,想要带上汐云并非难事。
“娴儿,我也不想让女儿伤心。可是,今次我回来前,去了趟梵音寺,主持十方大师对我说,今岁令爱切不可参加‘赏樱会’,如若不然,必有祸兮。只要女儿平安,什么都不重要。”
听到柳任城的话,李娴叹了口气,心想着,这些日子,汐云怕是会茶饭不思了。可是又一想十方大师的话,心中更是不安起来,左右都不是,这一夜,夫妇二人同一心思,辗转难眠。
次日清晨,凝香刚踏进房门,就看到小姐房里站着一个男子的背影,她刚要叫人,男子转过身,急忙喝止了她。
“凝香,不要出声,你想让大家都过来呀。快过来,给我系一下腰带,我总是系不好这个。”原来此男子非彼男子,正是她家小姐。
凝香放下手中的洗脸盆,开始念叨:“小姐,你可是吓我一跳,你不会又想出去吧。”看着汐云这身男装打扮,她也是见怪不怪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样穿,从汐云懂事开始,她们便时长寻机这样着男装出门溜街。
“是呀,不是赏樱会在即,我想着外面肯定异常热闹。爹爹既然不想跟我说,那我只好去外面探探风。”一大清早,李娴和柳任城便坐着马车去了寺庙还愿,她便借口不舒服在家休息,每次柳任城出远门回家,她们一家都会去西郊青山的普光寺还愿。
汐云换好小厮的衣服,凝香带着便带着她出去,至于用什么理由瞒过门口的小厮,则是买各种小姐所需用品,当然,每次都能顺利出去,
二·探听
出了柳府大门,便是一条三叉路口,正前方是往街市方向,左边是往西郊青山,“赏樱会”的举办地聚雅阁正是位于青山半山腰间,不过这山常年的云雾缭绕,给人的感觉总是朦胧而神秘。据传山上有片樱花林,是前朝的一位居士所植,每当樱花灿漫之时,居士便邀上城里的文人雅士,坐于花树下,吟风颂词,谈《诗》论《经》,而后将所作之词,汇编成册。而今已找寻不到那些遗留下来的诗词册了。
由于朝代的更迭,樱花林失了踪迹,连云城的人,也难见一二。只有每届参加赏樱会的人,才能一睹芳华。除了聚雅阁,山中还有四个小院,分别植有稀有品种,从建院以来,这四个院便有隐士高人常住,他们分别也担任起了植种这些樱花树的职责,每个隐士都是在院里呆到终老,嫌少有人中途离开的。一旦一个院的隐士即将离去,他便会在离去前就开始给下一任隐士进行考验,凡是第一个通过考验的人,即可继续进驻小院。就这样周而复始,这四个小院始终有人值守。
站在柳府门口,便可看见有座高塔耸立,那便是柳家祖上留存的藏书塔,内里藏书约有十万余卷。可谓是唐国最大的藏书塔,藏书量堪比皇家内院的藏书院。国内流传的一句话“柳书夏藏”,其中的柳书说的正是柳府的藏书阁。便是柳家藏书所在,世人称其为“七宝书塔”,塔有七层,据传每层都藏有一件至宝,所以“七宝”之名由此而来。
柳家先祖,为选这藏书地,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七宝书塔三面靠山,为藏书提供了天然的守护屏障,只有一面可以进入,书塔距离云城的穿城河—泾河只有一公里,万一出现火情,可以及时扑灭,书塔有规定,只有日间可进,晚间禁止灯火。守护这书塔的正是柳家家奴柳生和柳越两家子,他们就住在书塔边上,书塔周围是砖石垒起的三尺城墙,墙上有尖刺,书塔需要同时里面和外面的人合力方能打开。因此,柳家世代有家奴住在书塔围墙里,守护这七宝藏书塔。
汐云她们一出门,便径直朝大门前路旁的小巷走去,在一处僻静之处,凝香将男装换上,随即拐过小巷,便是云城的街市,街上此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凝香好奇得问道。
“我们先去升平客栈。”汐云并没有留意街上各种摊贩,而是往升平客栈走去。凝香看着有个买糖葫芦的小贩,抑制不住心里的馋虫作祟,就停下脚步,跟摊贩买了一串糖葫芦,刚要问汐云要不要,才发现,汐云早就往前面走去了,她只好拔腿追上去,谁知,一不小心撞了一个人,她只好低头忙赔不是,这边厢,汐云想要叫上凝香,一回头才发现,她压根不在身后,她穿过人群,看到凝香正在跟一个人不住的道歉,便走上前去。
汐云走过去,敲了一下凝香的肩膀,不解的问:“你这是干什么呀。”凝香抬头一看是汐云,像是看到救星般的,可怜兮兮的看着汐云,用手指了指对面的人,这时,汐云才看到对面的人,他浓眉微蹙,一身青色的华服,只是胸前有些红色的糖渍,边上有个小厮拿着手中的糖葫芦,对着凝香呵斥。
“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凝香委屈的对汐云说着,汐云给她使了个眼色,凝香干净捂住嘴,希望没人听到这声小姐才好。汐云无奈的翻了白眼给她,拱手对着华服男子说道:“这位兄台,实在抱歉,我这小弟,刚才莽撞了,染污了你的衣裳,我们愿意出钱赔偿,请给个价。”
“赔偿,这可不是你们这些人赔的起的,你可知这衣服不是有银子能买的起的。”对面的小厮,不依不饶的叫嚣着,看着汐云她们穿着小厮的衣服,料想他们肯定赔不起。
汐云有些头疼,想着,她们肯定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该办的事还没办,反倒惹上个冤大头。“不管赔不起,赔得起,我们都会尽一切能力去赔偿你们。”汐云自认为已经说得够诚恳了。
“你们两个……”正当他要上前跟汐云她们理论的时候,华服男子出声阻止了他,“好了,齐峰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们走吧。”说罢,他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汐云,便走了。汐云被看得有些心底发毛,她怎么觉得他临走时,嘴角带着笑意呢,也来不及细想,她用手指弹了一下凝香额头说,“傻丫头,走了。”凝香摸着无故受灾的额头,紧跟上汐云的步伐,往升平客栈走去。
临近中午时分,客栈一楼吃饭席位已经坐的七七八八,升平客栈是云城最大的酒楼客栈,客栈分三层,一层和二层是对外开放的吃饭、喝酒坐席,三楼是住宿。能在此吃饭、住宿的人,非富即贵。这里也是信息集中交汇地,所以汐云每次出来,都会来此坐上几个时辰,一来可以尝尝店中的美味,二来可以从宾客的交谈中知道些消息。
刚到门口,门口迎宾的小厮便认出了她们,乐呵呵的迎了上来,“云公子,你们好久不曾来此了,快里面请。”转身他就跑进了里面,对着大厅柜台喊着,“二楼雅间两位。”一楼楼梯口早有人候着她们,引着她们上了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让她们坐了。
刚坐下,凝香便开始絮叨“小姐,你说刚才的那个公子是不是为了赏樱会才来的。”汐云看着凝香好奇的笑脸,回道:“你呀,下次可不能这么冒失,遇上个不好相与的,我们可就麻烦了。”凝香自知有错,吐了吐舌头,“小姐,我觉得那个公子长得真是俊美,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汐云看着酒楼窗外,心思也飘到刚刚那个人身上,她想那个人气质不凡,定不是凡人,只是她觉得他身上有股子邪性,有种令人望而却步的气息。汐云定了定神,算了,不想了,还是看看今天能有什么收获吧。
她们叫了些吃食,凝香手指大动,忙着吃,也不顾其他了。
只听旁边坐席上,有人说道,“我也是今年才到此,你们可知这‘赏樱会’因何而来吗?”
“只是有所耳闻,也不是很详尽。”
“据说萧太祖建国初期,前朝许多贤才,纷纷归隐山林不仕出,朝廷也无可奈何。而后到了萧太宗之时,不知谁提议举办‘赏樱会’来笼络这些隐匿人士。就这样,五年一届的‘赏樱会’由此而来。云城柳家,自前朝便是书香世家,柳家的藏书塔,也为文人雅士乐道,因此,柳家自然成为了‘赏樱会’的主持人。每届‘赏樱会’都会发放一定比例的邀请信,能得到邀请的都是一方名士。
这其中自然有人拒绝参与,也会有不少隐士前来。久而久之,‘赏樱会’声明渐起,与会者,也增了不少。”
众人一阵唏嘘,这些年轻辈读书人,都是第一次想来此一睹“赏樱会”风采,虽然不能上山,可是他们坚信,能在此地偶遇四大书院院士也是一番造化。
“你们有所不知,我听人说,今年‘赏樱会’四大书院掌院都会应邀前来,往界都会缺席的石磬书院和玉琼书院的掌院也会出席。”
“真的吗,这可是大新闻,传闻这两位掌院可是去年刚刚上任,至于年龄相貌并没有过多信息。”
“这只是其一,我还听说,京城里会有贵人到。”
“贵人是谁,该不会是皇亲国戚。”
“据说是一位亲王之子,皇上也是很器重的一位小侯爷。也不知是那一位就是。”
“你们还在此议论呢,听说四大掌院即将下榻普光寺。”
只听,隔壁一阵杯盘叮当作响,和着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二楼变得宁静,凝香目瞪口呆的看着汐云,“小姐,这些人干什么去呀,这么急急忙忙的。”
“我想他们这是要去普光寺一睹四大书院掌院风采。”汐云看着楼下街上一群人都向着西郊涌去。
“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是喜欢这些吃食。”凝香不以为然的说着。
汐云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急忙催促着凝香,“你呀,就知道吃,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也要赶紧走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