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了一整日之久。室中静得无人一般,连一根针坠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哇——”一声啼哭自女子怀中迸出,贸然打破似乎整座山的静谧。

手忙脚乱摇哄着怀中的婴儿,李巧儿终是不能再忍,一跺脚:“嘉王就是主谋!他连亲生骨肉都容不下,还有什么做不出?”

一言似道惊雷劈下,震得在场数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你说——什么?”穆昀祈似乎未听懂。

话已出口,李巧儿索性也无顾忌了,摇着婴儿上前,昂首朗声:“我说,这婴儿——阿暖,是嘉王的孩子,乃他与府中使女紫萸所生!”

“紫萸?”穆昀祈乍过耳便觉此名熟稔,却一时半阵想不起何处听过。

“回陛下,紫萸,便是当日嘉王府对上禀称遭意外横死的使女。”出言的是郭偕。一顿:“此事至下,名上依旧是为悬案,因当日嘉王报称,紫萸疑似被入府不久的婢女明霞所杀,事后明霞便逃离王府,不知所踪。”

“我才未杀人呢!”怒气冲冲的声音横插进来,一旁的女子杏目圆睁,“堂堂王孙贵胄,竟是信口开河、肆意诽谤,实是恶毒至极,人面兽心!”言落,怀中才平息的哭声复起,女子忙于哄劝,不及言下。

“你——不是李巧儿么?怎又……”穆昀祈一时有些糊涂。

“我……”女子抬眸,才发现周遭诧异的目光集聚自己一身,乍时怔楞,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此,还是由我代答罢。”唐懋修上前,恭敬叉手,“她是我远房表妹,平素唤作巧儿,当初嘉王带他入王府时改名明霞,但实则她自小的闺名乃是——”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斜对面之人,口中缓缓:“顾——娥!”

额角一跳,邵景珩愕然:“你说她才是……?”

颔首,唐懋修郑重:“相公毋庸置疑,她,便是你一直苦心找寻的故旧顾朝山之女,顾娥!”

被转投来的目光盯得乍生怯意,女子低头。

眉心几蹙几松,邵景珩一字一顿:“有何凭据?”

“自有!”唐懋修泰然:“相公还记得当日,黛云拿出呈于你面前的玉兔与耳坠罢?那些是顾娥父母的遗物,若我未猜错,玉兔便是当初相公所赠?”看其未否认,继言下:“当日因紫萸一事而遭嘉王追杀,表妹出京避祸前将父母遗物留与我保管。后不多时,我乔装花匠混入府被相公撞见,生怕身份被识破,连累黛云,便灵机一动,将此二物与她,吩咐伺机呈现与相公面前,以自证身份。”

邵景珩对此显是半信半疑,向着女子走近两步:“那玉兔,果真是你的么?”

女子惘然,木偶般点点头:“是……那是我爹生前最后一趟回家时带与我的,说是……一位姓邵的将军所赠!”眸光一亮:“难不成……?”

未置可否,邵景珩回看唐懋修:“除却遗物,可还有其他证据?”

彼者淡然:“表妹离家时已近十岁,是记事的年纪了,彼时一应,相公皆可向其发问,令她自证身份!另则,表妹的舅父母虽过世,但表姊妹尚在,只需将人招来一辨,自知真伪。”

“说得轻易!”邵景珩冷嗤:“你以为我未尝去寻过人?”

那人讪然:“今夕不同往日,相公如今去寻,自不会空手而归。”

浅一斟酌,邵景珩眼角怒意跃显:“你竟然……”

低眉拱手,那人诚心告罪:“我当日也是不得已,彼时高士举向我授意,为免万一,当须尽除后患!我虽极力周旋,还是未能保住那老妪性命,为防再出不测,只得设法迫使其女携夫远走,避开相公盘问。”

“原是这般!”终是明白了当初为何几经彻查皆不得真相,邵景珩一时透自嘲:“这般说,此事,不过是你一手锻造之局?”

唐懋修不敢否认:“相公见谅,当日我兄妹受人蛊惑,一心只欲报仇。那一年我在京中偶遇表妹,想起姨父与相公私交不浅,相公当是会对其遗孤加以照护,遂生此计,令黛云冒称表妹,接近相公。”

邵景珩苦笑:“则其后一应事……唐黛云接近我三叔,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看他点头,穆昀祈忽插问:“乞伏哲利之死,亦是汝等布局?”

唐懋修摇头:“此属意外!当日邵老相公将黛云引荐与乞伏哲利,孰知这胡人竟一眼看中黛云,欲将之纳入身侧。高士举却怎能容他坏我大计?遂命人杀之又嫁祸当日来寻黛云的商人。”

一哼,穆昀祈半讽半叹:“他实是处处精算、步步为营啊!”目光回到顾娥身上,似有所悟:“则高士举将顾娥送入王府,是为挟制你?”

唐懋修依旧摇头:“非也!实则表妹入王府,初时是连高士举都不知情,而至紫萸一案发,表妹出逃,嘉王与高士举也依旧不知她便是顾娥。”

“也对。”穆昀祈颔首:“否则她这一命,早当难保……”

唐懋修低眉:“不过表妹入王府,终究还是因我!当日我被郭将军追逐,走投无路下令表妹替我前去一挡,谁料彼时在场的尚有嘉王,表妹第二日便被带入王府。而事发突然,我过了数日才知情,却还以为是郭将军所为,忙去向高士举求救,其人答应替我一查,后便告知我带走表妹的是嘉王,而纠其缘故,似是嘉王对表妹颇存好感……”

女子闻言面色涨红。

“那紫萸……”穆昀祈适时转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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