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原因,杨明月为何想结束生命很简单,活够了。

但她爱钱,爱华丽的别墅,爱拉风的跑车,爱有泳池的平层天台。

她觉得自己死之前必须奢华一回,她要站到最高点,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有福气到嫁给了薛瀚。

薛瀚快四十了,已经发福,单看五官却也能看见年轻时的俊桀模样,虽然只是中上、中规中矩,但也有帅气——那也是曾经。

杨明月足够漂亮,也足够低姿态,这是她什么背景也没有,光脚傍上大款的必杀技。

薛瀚第一次和她约会时,她就故意把他送自己的三万块一条的项链用围巾包起来,放进保险柜珍藏。

他送她的任何东西,杨明月都如对待再世亲爹和皇帝御赐一样,供奉在保险柜里,定期拿出来擦擦灰尘。

薛瀚很感动。

薛瀚的第一任妻子是白富美,但打扮的十足俗气,从照片和她留下来的十七岁儿子薛飞宇的面相,就能看出来毫无气质。

在薛瀚的公司如爪牙一般和人勾结,侵蚀证券、基金、股票、互联网、实业等各种领域时,也有无数的美女,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如黄河之水一般从无尽头地扑向薛瀚的怀抱。

但薛瀚已经有点玩腻了,作为真正靠得住的“大哥大”,薛瀚已经对繁衍的具体行为有些厌倦,但也仅仅是“有些”。

银枪永远在打蜡,充满算计和不安全感的成功人士,需要软乎乎的年轻水灵小美女来安慰。

一定要新鲜,不要厌倦。

薛瀚的儿子薛飞宇,更是个不折不扣的金饽饽、大玩咖。

薛飞宇不在乎家里新来的后妈,因为她不会是唯一一个,只是薛瀚觉得可以进来住的一个基本盘。

杨明月顶着无知男女吊丝对自己的嘲笑“美女嫁老丑男”的压力,回馈给她家人们的是,他们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财富。

小时候对杨明月又打又骂的父亲和只知道打小三的母亲,都是不折不扣的乡野拜金人。

杨明月不擅长交际,她厌烦圈子里的人,但从二十岁开始的三年,她累计泡进去了两百多个人际圈子,终于认识了彭良俊彭经理。

和彭经理来了好多炮后,杨明月得到了进入薛氏集团恒定公司总部的机会。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杨明月的人生和际遇是不可复制的,她太幸运了。

从头到尾,她瞄准的不是薛飞宇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开,而是薛瀚。

他老,他丑,但他有钱有势,他是社会顶层的强者赢家。

回顾和薛瀚结婚的当天,穿着天价婚纱的杨明月,其实没感觉到多少快乐。

这是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和抑郁合为一体的原因。

原来她做什么都快乐不起来了,就算完成了目标,100%胜利,让那么多女人都只能大呼败北,享受荣华富贵,有了钱....

她还是不快乐。

杨明月去参加了世界上只有5%的人有资格参加的画展和名流聚会,可不管被无视还是被谄媚,她都只想回到家里那个可以俯瞰都市夜景的天台。

永永远远抱着一杯冷饮,像老太太一样坐在摇椅上,睡着,就是永恒。

于是杨明月真的那么做了。

她先吃了大量的安眠药,然后给自己打麻醉,她怕疼,但等真的切上手腕,她才发现自己打麻醉果然不靠谱。

还是很疼。

她把手泡在浴缸的温水里,闭上眼侧头靠在浴缸边上,除了连边都镀金镶银、导致有点硌脸之外,都挺让人困倦的。

她就那么睡着了,在保姆被驱散的别墅里,薛瀚回家的次数是一个月一次,指不定在那里和第N个新欢快活呢,他有那个资格,她也不配过问。

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

杨明月就这么死了。

不过她是没想到,自己在做了几千个温暖的梦之后,还能继续飘荡在人间。

她来到了自己的葬礼,看见父母倍感丢脸“怎么年纪轻轻自杀?肯定不是自杀!”,亲戚们躲在一起反复念叨她的死,心里其实都惋惜她不再是他们的靠山。

“杨明月死了,被玩死吧?哈哈活该,她继续装啊,还不是没命享受!”嫉妒她的女人们咬牙切齿欢呼。

杨明月的两个弟弟痛恨姐姐不能继续活着,以便让他们借姐夫的名声赚钱。

“我下个月还要结婚呢,姐姐,你死了,我怎么结婚啊?”弟弟悲痛地捂着脸,肩膀一个劲颤抖。

杨明月一直敬重的小姑用白手绢擦泪,听着大厅里此起彼伏的哭声,她也溜出一句:“还好明月给她爸妈留下了三千万,老两口以后是不愁吃穿了。”

从外地赶回来的远房亲戚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我们看看这个遗产,是不是没写遗嘱,那起码也得看看我们的继承资格吧。就看一下。”

“死者杨明月,生前是个大网红,也是我们的前任同事,我们公司深表痛惜!”

带着假哭队伍来送花圈的前同事们,是互联网娱乐界的,简称网红。

“薛董在哪里呢?”

“薛董在夏威夷。”

“哎,我们老板还说要找薛董谈谈生意上那个事呢。”同事们收拾收拾,擦擦眼角走了。

唯一玩得好的,没有背叛过、陷害过自己的闺蜜刘恩宵,化着百年不变的非主流熊猫烟熏妆,在奶茶店打工,赚取来参加杨明月葬礼的机票钱。

杨明月和刘恩宵早就疏远多年了,刘恩宵瞧不上杨明月的拜金劲儿。

当她出现在葬礼,也只是献上一束白色雏菊,没流泪,也没悲伤。

她们俩的友情也没那么金贵。

薛家妯娌来参加的只有两个人,杨明月和她们的关系也比较僵硬,一个是薛瀚的堂姐,一个是薛瀚的二姨。

上面说的是薛家妯娌,薛家男儿也没一个来的。晦气。

“本来还寻思要杨明月生个孩子的呢!”

薛瀚的老母亲在美容会所念叨,“谁要去那个作死的女人葬礼啊?我儿子瞎了眼,我看那个王董事长的孙女就标致,非要娶个野鸡回来!”

杨明月看见这些,倒也无感。

她在追逐嫁给有钱人的路上,已经见识过无数次背后插刀正面互砍的戏码,阴暗、肮脏、追名逐利、毫无真心。她自己也不干净。

越往大城市深层走,她遇见的越多——全都虚伪无情,只会假哭,为了钱连老父老母也可以出来不要脸地扮丑,类似的很多事,杨明月有八百个心也做不出来。

太多人都是一样,都满身刀口,千都疮百孔,依然都假笑的很甜,都好像自己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背地里玩的比谁都大都开,都脏。

她虽然不完全是这样,也是一半这样。

杨明月和无数男人睡了之后,一路爬到薛瀚面前,依然是只知道跪舔金主的哈巴狗。

如果薛瀚的老母死了,杨明月敢说,自己也不会伤心。

但她不会出于言表。

她是那种铁石心肠,但做不出低素质行动的人。

“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我不配升天吗?怎么还有意识呢....?”杨明月的魂魄有些意识模糊。

她都惊呆了,自己居然还在灵魂弥留。

对她来说时间很短,人间的进展在她面前光速飞展。

看的越多,越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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