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姜老爷温和着说话,他这一生极少这样待一个人,他自己都觉得不像他自己了。

“吃饭吧,我都饿了。”姜冉听他有气无力的说话,心里该死竟有冒出几分心疼,原本自己对他恨意滔天,还想和他再也不要见面,也曾一怒之下想过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原来心里缺失的那份感情终究是一道软肋,别人一碰,就能碰撒装在里面的水。

姜老爷听她肯主动说吃饭,自然欢喜连连,立马让管家吩咐厨师赶紧上菜。

放眼饭桌清一色的老北京风味,姜冉心下不屑——投其所好,果然是商人百试百灵的杀手锏。

姜老爷见她看菜色出了神,误以为被他感动到,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亏欠姜冉太多,所以他也清楚让姜冉立马接纳他这个父亲有点强人所难,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回馈他关心。

他欣喜道:“快尝尝吧,看这烤鸭的味道和你在北京的是不是一样的?”

“其实你不必这样,我不挑食。”世家小姐都显尊贵,总有几样菜不爱不碰,但她姜冉居住在表姐家,为了避免麻烦,也不让人过多议论她,厨房煮什么,她就吃什么,久而久之,便习惯了随意二字。

她不是传统的富养的富家小姐,所以啊,在欧阳南溪家里,连苦瓜菜都不挑。

姜老爷不知姜冉寄人篱下的悲苦,也不知道她为了从小活的透明忍了多少爱好,误以为她这是性子好,积极道:“好,我们华夏美食那么多,那我们便让厨师换着做,争取不重复,日日都新鲜。”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满高兴,底下人也跟着欢喜。

姜冉摇头,也不明白他们在乐什么,人类的悲喜果然不相通,自顾自地舀了汤。

姜老爷这才又问她:“你在那家设计室过的不怎么样,是谁欺负你呢,我要不要让梁荻去一趟?”

他在征求她意见,从小到大,他都决伐果断,爱替她安排人生,如今他竟然寻求商量,还真是,老了。姜冉喝了一口汤,冷冷淡淡而言:“当然,不过,是我和梁荻一起去。”

有仇不报非君子,姜冉话里透露着一股狠劲,姜老爷甚是欢喜,这才是他姜老爷的女儿,敢爱敢恨,不乱怀一颗圣女心,才能在这复杂吃人的名利场上分到一杯羹啊。

他欣慰不已。

饭桌上,姜老爷一直都在努力找话题,他如今对这个女儿是爱如珍宝,但孩子大了,就不好哄了,从前用一颗糖就能弥补的爱,现在就算是捧上金山,落在姜冉眼里,都是有所不纯净的图谋,她都会有意见。

那些过往造成的隔阂,都真实的横在他们父女中间,解不开来。

世上安得两全法,姜老爷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她能和他一起吃顿饭,看看夜色,留在这个家,已然是不可求。

姜老爷见姜冉搭理自己的时候都不太投入,许是他这个父亲说的她都不爱听,但又想了解自己女儿更多一点,便自己提了那心口禁区,询问道:“那个欧阳南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了这样一个信任的朋友。”

姜冉懵圈,像是有什么东西劈到了她神经,无论何时,欧阳南溪这几个字都具有强烈的穿透力。

姜冉脸上明显表现出略微不满,她并不想让她父亲知晓她太多事情,而且她反感有人过问她私事。

姜冉放下碗筷,反应淡漠:“我和他的事情,你不必管,更不要想着为难人家,还有,你若认我,那他作为帮过我的人,我们姜家该还礼一份,但是这礼送什么,由我来定,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姜老爷笑笑,他也就见姜冉这样维护过她妈妈,欧阳南溪是迄今第二人:“你放心,既然你如此看重他,我不为难他,不给你添堵。”

一旁的管家都忍不住想要替姜冉开心,这几日前,姜老爷的口风可是不能让小姐和欧阳先生有瓜葛的。

姜冉知道她父亲不是一个好人,更不会做亏本生意,所以她故意强调道:“我知道,希望你说到做到,既然想捡起曾经失去的父女情,就不要打我身边人的主意。他很好,我不想让人家后悔认识我。”

姜老爷笑而不语,看来这欧阳南溪,他得会会了。他提议道:“不如改天让欧阳南溪来家里吃个饭吧?”

姜冉闻后否决,不由一丝商量:“不了,他喜静。”

姜老爷只得低头吃菜,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话题,就怕惹的姜冉再不高兴。

饭桌上,静的出奇尴尬,但他和姜冉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不提从前。

姜冉吃好了,随口一说:“那我回房间了,你一个人慢慢吃吧。”

姜老爷说好,然后起身打算目送她回房间。

姜冉在进房间前还是忍不住不放心回头瞧了姜老爷一眼,他如今身体真的比她想象中要差多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有些任性了吧,云尚要是她的责任,她该承担下去的,她也一直都活的口是心非,用对妈妈的那份爱压制住了她对父亲的感情。

每当她对父亲心软之时都觉得愧于她母亲。她见她父亲步履蹒跚,老态龙钟,她见他那么孤独,也想过要跑去温暖他,想忘掉太多的不愉快,从此留在他身边尽孝,但那一巴掌那么狠,她少时的时候,他又亲自把她丢去北京,让她寄人篱下,他亲手毁了她渴望的家,从前种种,都像一把刺扎在她身上,提醒着她,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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